“这回有点不一样!”林苏轻轻一笑道:“零丁洋到了,我们轻松快乐的北境春游结束了,想用什么方式来纪念这次春游?”
“你想要什么样的方式?”毕玄机心头有点小跳,她可是知道的,但凡一场大计落幕,他往往会跟随行的女人来个“大功告成,亲个嘴儿”,你个小坏蛋敢不敢在我身上来这手?
“你写首诗,我吹首曲子行不行?”
毕玄机眼睛睁大了:“写诗?我来写?”
“嗯!”林苏点头:“你这京城四大才女之一的毕玄机,这些年东跑西赶的,客观上说真的有点将路走偏了,至少谢小嫣她们都说我把你带歪了,我要用铁的事实证明,你依然还是才女,你的路没有大偏……”
“嗯……有道理哈!”毕玄机也点头:“那我来写首……”
她在林苏的文道金舟上漫步,一步两步三四步,终于停下……
“世人都道北地悲,我言枯草胜芳菲,风起云扬零丁浪,星升月落一幕垂。君出三山千里雪,我入红尘七寸灰,从此无由惜长夜,半卷诗书半梦回。”
念完这首长诗,毕玄机双目之中似乎点亮了两颗星辰,然而,星辰闪烁,不敢直面林苏。
林苏目光在她脸上也很沉静,很温柔……
终于开口了:“我给你吹首曲子吧,这首曲子我也是第一次吹起,名字叫《月亮代表我的心》。”
曲声起,轻柔曼妙,夜晚的零丁洋似乎瞬间消退了冰冷与黑暗,只有两人驾舟而行,月光如水,乐声也如水,相伴相随,悠悠而去……
毕玄机刚刚因自己一首歌而荡起的心潮水,再也止不住,在她封禁的心田里悄悄地冲破堤岸……
我说,这次北境之行,于我是枯草胜芳菲,这是我的心声。
我说,我入红尘注定是七寸劫灰,我愿意!
我说我从此没有理由去喜欢漫漫长夜,是真的!因为这长夜里不会有你!
没有你的长夜,让人没办法去喜欢。
我只能靠你的诗书来半梦半醒。
于今,你给了我另外一样度此长夜的东西,就是半首歌!只有美妙入骨的曲,而没有让我想入非非的词……
两人月夜渡湖而泛歌,旁若无人。
他们也想当然地认为,这四下应无人。
但是,他们错了。
有一人立于旁边的山顶,宛若月下的精灵。
湖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她瞅着就不象是尘世中人,事实上,她也的确不是人!
她是一具文宝,乐圣圣家圣宝“离琴”。
离琴原本不可与主人分离,离为大忌,甚至它的名字也以这重禁忌为名:离!
离琴终究离开了它的主人风姬。
只因为林苏跟她说过,乐之一道,不仅仅在阳春白雪之巅,它还在黄土之上,在庄户之间,在血色战场,亦在离人泪后……
于是,困于自己已固化的文界中的风姬,以自身圣宝为载体,托着她的一缕意识出了燕青湖,遍寻天下之乐。
她从南到北,跨越高山长湖,也跨越了春夏秋冬,踏入了她不熟悉的万里红尘……
这一趟行程,万里之遥。
这一趟行程,于她的心路亦有万里。
她第一次看到了农人脚下的黄土地,她第一次知道牛铃的悠扬婉转如歌。
她第一次见到了真正的战场,听到了狂风卷起战旗的铁血雄音,亦听到了生杀予夺的战鼓铮铮。
她第一次看到了他二泉映月描绘的场景,真的有瞎子深夜走在雨巷,手中的拐杖敲击冰冷的青石路面,充满命运的不公也有命运的不甘。
她第一次在码头,听到了离人泪后的那声声叹息……
世间之乐,真的不在阳春白雪之巅,世人之乐,真的在黄土之上,在庄户之间,在血色战场也在离人泪后。
而今夜,在这充满历史沧桑的零丁洋上,在这月光如水之下,她再次听到了他的妙音,这又是一首与原来音乐完全不同的音乐,与月色交融,与心意交融……
零丁洋大概醉了,因为它不再翻波。
他身边的女人大概醉了,因为她的眼波隔着百里风姬也能看得清楚。
自己呢?有没有醉?
风姬必须承认,这个问题暂时没有答案……
千里零丁洋似乎在这一曲中走到了尽头,远方的零丁别院快速拉到了脚下,毕玄机眼睛轻轻睁开:“这趟行程,你以哪里作为起点?”
“就以这零丁别院为起点!”林苏道。
“那以哪里为终点?”
“人世间之行事,往往都是一个循环,我依然以它为终点!”林苏道。
“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你,也在这里等你!”毕玄机目光抬起……
林苏瞅着她的眼神轻轻一笑:“不要太想我,我怕误了你的禅心。”
话音落,人已远去,空中轻轻挥手,转眼间破入苍穹。
毕玄机白眼翻给天空看,你个臭蛋,临分手了来这一手,你有本事你早点说啊,瞧我怎么怼你!
误我的禅心,那也得我有啊
……
林苏从零丁别院起步,平步青云直飞京城。
次日午后,林苏到达。
京城门内,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的汉子在他面前躬身:“公子……陛下有请!”
林苏睁大了眼睛看看天,看看地,看看他:“将军,你这是……”
站在他面前的,赫然是城守将军!
这城守将军打扮不象个将军,而象个跟婆娘泼天泼地刚刚打过一架被逐出家门的庄户汉子,衣衫不整啊,且不说没有穿城守的盔甲,就连里面的衣服都没穿整齐。
城守将军抬头,呵呵呵呵……
“王爷不要末将暴露王爷的身份,陛下却要末将一见到王爷就迎王爷入紫金阁,是故,末将一见到王爷,立刻就扯掉身上的盔甲,暗地里与王爷相见……衣衫不整,王爷见笑,王爷见笑……”
林苏哐地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将军你也太实诚了吧?行了,你的信也传到了,以后我也不要你为难,陛下的指令,我记在心头,以后一回京就直接去紫金阁行了吧?”
守城将军再次呵呵呵呵……
林苏脚下一点,升了空,入了皇宫,下一刻,紫金阁阁门大开,姬广一步踏出,满面红光:“兄弟……”
空中人影一落,阁心从天而降,手轻轻一挥,所有的丫头侍女尽数躬身而退,阁心、姬广将林苏迎入紫金阁,阁心挺着大肚皮给林苏倒茶,让林苏真正有了几分感动:“陛下,以后能不能不让娘娘如此?苏承受不起啊。”
姬广哈哈大笑:“这是你嫂子的一番心意,可不是我安排的。”
阁心微笑道:“三公子此番入大隅,鼎定大苍之千秋功绩,陛下无以为报,阁心也唯有亲手侍茶,才能代陛下致敬三公子。”
“大隅那边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林苏坐了下来。
“劲爆到如此程度的大事,李炽即便想瞒,也根本瞒不住的!”姬广道:“大隅取消三届科考,乃是九国十三州建国以来,从未有过之事,经此一役,大苍国与大隅国的六百年较量,真正实现了国运的逆转……”
“接下来,大隅那边将会有无数学子前来我大苍参试,陛下,朝堂可有异声?”
姬广缓缓点头:“异声自然是有,在一般人惯性思维之中,大苍进士名额只限于大苍学子,任何一个外来人分享之,都不可接受,但是,章大学士、陈更院长昨夜朝会之时已经明确讲解了此局大棋的关键要害,这群学子一旦入我大苍,从此就是大苍之人,于文道是开枝散叶,于国运是大苍崛起之关键,众臣已被说服,目前未见杂音。”
“如此就好!陛下需要详细作好安排。”
姬广点头:“我已将旨意传给李清泉和厉啸天,但凡大隅那边过来投诚之人,认真查验,只要是真心投诚者,一律妥善安置,是民者,安于晋地,有资格参加科考者,注册登记,待到科考开考之前,于文渊阁发下天道誓言,效忠于我大苍,即可取得参考资格……”
他的安排详细而又具体,有强烈的可操作性,同时也堵截了假投诚的种种漏洞,显然是姬广和各位大臣共同参详的结果。
林苏认真复盘,确认这套方案的可行性,他的目光慢慢抬起:“此事,文庙那边有何反响?”
文庙?
莫名把控的文庙?
姬广笑了:“昨日的朝会,打更人在场!她主动过来的!”
嗯?
林苏目光中有几许神秘的意味……
莫名参加大朝会,不寻常!
虽然说这次大朝会,议论的事情是大隅学子参与大苍科考之事,涉及一国学子科考路通与不通,于文道之上事已通天,重得无与伦比,作为以文道为唯一正途的文庙打更人,参与这种大会很有必要。
但是,事情就怕但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