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石头城,刘裕兵营之内。
暂留建康尚未返回洛阳的三司使郭裳得到最新的王命,为了顺利取代晋朝,郭裳将与刘裕合作率军入建康台城,当众宣布宁王废天子司马德宗诏书!
“末将见过郭计相!”刘裕听闻郭裳亲自前来,连甲胄都没有穿只披着一件单衣就冲出了辕门来迎接这位宁王重臣。
见刘裕如此仓促,郭裳带着笑意手持明黄色绢帛制作的诏令,还特意举了举道:“将军不必多礼,有王诏,还请将军入帐内接诏。”
“末将明白!”刘裕瞥了一眼诏令,正要转身,郭裳叫住了他:“此乃密诏,还请将军屏退旁人,以免泄露军机!”
见郭裳突然变得满脸肃穆,刘裕也不敢大意,他拱了拱,随后率人迎着郭裳前往军帐,然后当着所有大小校尉的面下达军令百步之内不许任何人打搅。
“大王已决意替代晋室,开辟新朝,此次诏令便是命我二人率兵入城,询问诸卿大夫之意,若诸卿皆愿奉我王为新天子,那便大好。”郭裳顿了顿,神色狠厉道:“如有不从,即以大逆之罪拿入大狱等候宁王处置!”
刘裕恭恭敬敬地接过诏令,仔细读过之后满面红光,这可是从龙之功,开国殊勋!
“臣敢不奉诏?”刘裕好生收好诏令,对郭裳又重重行一礼:“末将一切都听计相吩咐!”
郭裳见刘裕如此明白事理,也长出一口浊气:“大王建国便封你征南将军、同知枢密院事,赐爵博陆侯,可见大王对你的信任,如果新朝建立你的官职爵位一定能再往上升上一升。”
“还得靠计相在大王面前替末将美言几句。”
“你镇守石头城多年,大王对你格外器重,不会忘了你的功劳的。”
二人在帐内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刘裕便召集石头城所有军士,集结之后拥着郭裳朝着建康城而去。
当天夜里,郭裳住进徐宗文的当年由临贺郡公府改建的宁王府,以宁王名义召集尚书令王珣、尚书右仆射兼吏部尚书张玄之、禁军大统领张松之、侍中王雅、丹阳尹王珉、谒者仆射陶范、廷尉王琨、御史大夫孙康、光禄勋袁质、左民尚书沈穆夫等文武。
及勋贵陈国公谢瑶、庐陵郡公谢瑍、陈留王曹恢、南昌郡公郗僧施、曲陵郡公荀亮等诸人入府议事。
众人不敢违拗,全都应邀入府拜见。
郭裳也不遮掩,命刘裕率军把守府内所有通道出口,封闭府门,然后将洛阳事情托出,观看众人反应。
在座之中,除了御史大夫孙康几人面色苍白,大多数人都表示支持宁王。
尤其是陈留王曹恢,年方三十出头的曹恢袭爵已经七年了,当年陈留王曹劢还在世时便资助徐宗文剿灭天师道,而负责押运金帛入京的正是当时的世子曹恢。
那时,曹恢在建康还遭到了鹰犬司的袭击,险些遇害。
徐宗文得知此事后对曹恢多有褒奖之语,及至徐宗文称宁王,又是陈留王曹恢领衔诸勋爵向徐宗文奉表陈情,劝谏进位!
如今宁王要即大位,这不是说明晋天子要被废了么?
百余年前,司马氏发动高平陵之变把持朝政,然后废帝自立,取而代之,把魏帝降封为陈留王。
天道好轮回,这可真是善恶到头终有报!
“郭计相,小王愿意入宫请天子下诏禅让于宁王殿下!”作为徐宗文的拥侪,曹恢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郭裳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陈留王毛遂自荐,在下怎么能反对呢?”
“明日便由陈留王统领诸臣入殿。”
郭裳当即命刘裕拨给曹恢五百人马入宫,又让禁军大统领张松之发给入宫的符令,让他明日能够顺利进入建康宫。
“多谢计相成全!”曹恢快要笑出声来,他真想此刻赶赴洛阳去到武皇帝、文皇帝陵寝祭奠告慰,不肖子孙终于可以替曹家复仇了!
众人神态各异,但都明白曹恢这是在替先祖鸣不平,想要亲手结束晋朝。
一时间大家都想到了当年宣帝父子三人取代曹氏故事,这才几年哪?
“王令君?”
看着郭裳笑吟吟盯着自己,尚书令王珣皮笑肉不笑,心中咯噔一声:看来是时候了!
于是王珣正襟端坐,肃声道:“老夫与宁王同受顾命,理应辅佐幼主,但宁王以一己之力克复两都,收复失地,这是大司马桓温都未能做到的。且今上托孝威遗泽承继大位,并无尺寸之功于社稷,无恩惠施于国人,是故老夫以为宁王既得天地人心,顺应天道,继位开国,自然是并无不可。”
王珣话音刚落,右仆射张玄之以及其他几名官员纷纷站了出来:“臣等附议。”
“臣等附议!”谢瑶、谢瑍等人的陈国公、庐陵郡公爵位皆受徐宗文上表才得封,加上谢玄、谢安等人与徐宗文的故交之情、提拔之恩,整个陈郡谢氏早已倒向了徐宗文。
“宁王滔天之功,理应受禅继位,开元建国!”一些早就暗中写信投效徐宗文的文武也都站了出来声援王珣。
“诸位深明大义啊!”郭裳急忙起身对着众人抱拳施了一遭礼,高声说道:“在下既奉王命至此必定将诸位拥戴之功如实回报。”
“多谢计相!”众人这几年对宁国官制也逐渐了解,这称呼起来也是格外的顺畅。
“此等机密万不可泄露,为了诸位日后的荣华富贵,也为了诸位家族荣兴,今日就请诸位勉为其难下榻潜邸一夜……”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众人对此自然是毫无异议,尤其是能够有机会留宿宁王潜邸,这可是求之不得之事!
翌日,曹恢着甲胄,佩戴长剑,乘坐车驾引曹氏宗族诸人及王珣、张玄之等文武百官直入司马门,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太极殿,沿途宫禁皆受张松之节制,无人胆敢阻拦!
郭裳这一次倒是做了个旁观者,他在刘裕护持之下坐在太极殿之后静听着前殿发生的一切,并命刘裕随时来报。
太极殿内,端坐正中的少年天子司马德宗眼神中带着少许的担忧,那宽大的龙袍也不知名的风扯的嘶嘶作响。
今日,监国太后陈氏并未到场,因为她再也来不了了!
昨夜,得知郭裳入城,百官皆去宁王府拜见,陈氏大怒,他召集几名拉拢许久的禁军将校准备密谋攻打宁王府。
谁知张松之提前探知,于是率兵封锁了清暑殿,陈氏依旧不罢休,在殿内大声咒骂徐宗文,内侍少监华福子便让禁军将士用白绫将其勒死,然后安置床榻上,又召集太医署前来诊治,对外宣称太后突发心疾,不治身亡……
提线木偶般的司马德宗没了陈氏,便任由张松之、华福子二人操控。
曹恢手持长剑步入太极殿,身后跟着曹氏宗亲和百官,这架势立刻就将小皇帝司马德宗吓坏了!
“宁王我,我真没想过夺权,你别杀我,别杀我!”
龙椅上,司马德宗慌了心神,双手不停乱挥,龙袍抖动,像是只惊呼失措的兔子,全然没了真龙天子的气象。
大殿中,百官目睹这一幕,纷纷摇头在心中叹息。
皇位传给这样一个年轻人,确实有些太过残酷了。
帝王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为了称帝,古往今来多少人抛头颅洒热血。
可这样的位置,有时候也会变成致命毒药,侵蚀人的心智。
几位先帝之中也就孝威皇帝可称明主,其余几位手中连兵权都没有,时不时还要被权臣和地方藩镇兵临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