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献上九品中正制的时候,带有了不少私心,但只要自己不开这个口子,那他就只会是最忠实的臣子。
如此想着。
曹昂顺势便对陈家父子拱手行礼。
接着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陈公,袁术窃居南阳已久,对兖豫一带虎视眈眈,在下此行,正是打算将其逐出南阳,以保兖豫之安。”
“只是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在下依托颍川郡攻伐袁术,若是郡中不稳,那实在难以令我心安。”
“因此小子前来拜会,是希望陈公能支持我慑服颍川郡!”
陈纪今年虽已六十二岁。
但相比于钟迪的老态龙钟,这老爷子倒是表现的颇为清健。
在听见曹昂的诉求后。
陈纪那因为年老,而略带浑浊的眼眸中,倒是难得的划过一丝亮光。
随即却又摇了摇头。
“将军之意,老夫已知晓。”
“只是我陈氏向来秉承一个原则,那便是听从朝廷的法令。”
“朝廷允谁为刺史州牧,我们陈氏便奉谁为尊,至于我们陈家自己,从来没有占地为王的念头,最起码在老夫尚能当家作主,在这一代陈氏中,不会有这样的状况出现。”
……
陈纪就差没说一句“这波我们站中立,将军您请回”了。
拒绝之意很是明显。
然而这样的话语飘入曹昂耳朵里,却令他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
他二话不说。
便从怀中摸索出了一封诏书。
“陈公还请过目,此乃朝廷拜我为豫州牧的诏书,其上加盖有天子印玺,乃是最具正统性的任命。”
“袁绍之周昂者,袁术之孙坚者,皆是自表自任之辈。”
“区区不才,却也绝非此二人所能相提并论!”
一封诏书怼到陈纪面前。
顿时让这老爷子大吃一惊。
手脚麻利的接过诏书,然后仔细的通读了一遍上面的文字,接着又细细的观察了一番,末尾处的几个印章。
如此半晌过后。
陈纪方才抬起头来,眼神定定的看着曹昂,口中则颇有疑惑的问道。
“曹将军,长安朝廷何以千里万里,送来诏书,任命你为豫州牧?”
……
曹昂非常淡定的笑了笑。
接着意味深长的解释道:“我不就山,山却就我。”
“董贼之意,想必是妄图通过这样的手段,挑起我与周边各方的矛盾,从而引得关东内乱。”
“彼时他自可在长安坐收渔利。”
“只不过于我而言,受任豫州牧一职,倒也没什么坏处,反倒能凭此官职,积攒实力,日后反攻长安,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陈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接受了这个解释。
这个逻辑确实说得通,董卓本来就是个擅长搞风搞雨的,会使出这样的下作手段,好像也不应该感到奇怪。
虽然有些惊讶于,曹昂如此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了一州之牧,而且还是父子二人各领一州。
但这和陈纪没什么关系。
只要不违背他的原则,那么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
因此在将诏书奉还给曹昂后。
陈纪起身对曹昂拱手道:“老夫言而有信,将军既是朝廷任命之州牧,那陈氏自当任凭您驱使。”
“晚间宴席之上,不论旁人做合念头,老夫会亲自言说此事!”
……
陈纪的承诺令曹昂大喜过望。
一共四个家族。
眼下已经拉过来两个。
这意味着颖川氏族之中,有达到半数的势力是支持自己的。
虽然这两家在攻略难度上,只是较为容易的存在,高难度的还在后面等着自己,但这样已经很好了。
每削掉一座山头。
就意味着曹昂接下来,即便动用其他手段,所遭受的反扑都只会越小。
当然,能不动手还是最好。
在得了准信后。
曹昂当即向陈纪告辞。
陈群相送。
而在临离开院子之前,曹昂灵光一现,对一旁侍立着的陈群说道。
“在下如今新接任豫州牧一职,州中各郡县,多有官职空缺,长文兄若是不嫌弃的话,待平定了袁公路,不妨来找我,我只为你谋一份差事!”
陈群愣了愣。
没想到曹昂会突然这么说。
但他那低垂着的眼眸中,却可见一丝隐藏至深的喜色。
“将军久负盛名于天下,能在将军手底下为官,群喜不自胜。”
“只是家中老父尚在,有些事情,在下还需和父亲商量。”
“不过若是父亲应允,在下必定前去投奔将军!”
曹昂笑着点了点头。
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小院。
…………
兜兜转转的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后。
曹昂一边揉着脑袋。
一边询问身旁的荀攸。
“公达,接下来应该是韩家吧?”
荀攸微微欠身。
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回禀将军,正是韩氏!”
“此家族远在颖川郡南部的舞阳县,深受袁术的影响,之前袁术出兵入颖川,就有韩氏在背后相助。”
“此番在收到我与文若叔父的信后,韩氏虽族长无法亲自,但亦派出了族中的管事之人。”
“只是将军您想要说服韩氏,却是远不如之前钟、陈两家那么容易了。”
想起这个被地缘政治左右。
天然倒向袁术的家族。
曹昂就不由的紧皱起眉头。
这种具备天然立场的存在,是最难攻略,最难搞定的。
究竟用什么法子来说服他们,这还真是一个令人有些头疼的难题。
而眼见得如此情形。
荀攸不由得再一次进言道:“将军,若是这韩家颇为棘手的话。”
“咱们不妨先绕过他们,先说动属下的本族荀氏,只要四族之中有三族倒向您,那剩下一家,便是想不听话,也必须得乖乖听话了!”
荀攸这个法子不错。
韩家再怎么跳,也是要在颖川郡这片土地上生活的,祖祖辈辈所积攒下来的家业,以及人脉关系,都依托于此。
只要其他三家一致同意。
韩氏是怎么也翻不了天的。
然而对此,曹昂却是微微摇头。
“此事不急,先试一试再说!”
“况且你既把韩氏排在第三,那最难的荀氏,又岂是能轻易说动的呢?”
“还是一家一家的淌过去吧!”
…………
二人将韩家的难度想得很高。
然而不论曹昂,还是荀攸。
都万万没有想到。
事情的进展,有些意料之外的顺利,顺利到令人难置信!
“哎呀呀!”
“您就是曹将军吧,果真百闻不如一见,见面更胜闻名啊!”
“将军快快请进,且随我一道入内安坐!”
开口之人,名为韩兴。
外表上看过去,是一名中年文士。
也是此次韩家派过来的代表。
他的热情,令曹昂有些摸不着头脑,搞不明白这是整的什么名堂。
不过原本公认难缠的对手,却对自己抱以这样一副热忱的态度。
这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儿!
因此曹昂也没往深处想。
有说有笑的随同入内安坐后,接着便准备道出来意。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
韩兴就已经在奉上茶汤后,主动对曹昂说道。
“舞阳县身处鲁阳之侧,袁术之兵锋朝发夕至,故家族上下也是无奈从之,不得已受袁术驱策。”
“但如今将军率天兵到来,袁术势必不堪一击,韩氏一族自当弃暗投明,也算是解了身上的一层枷锁了!”
“将军无需多言,今夜晚宴之上,在下会表明态度,愿尊将军为主!”
曹昂:“?”
荀攸:“?”
……
这下俩人是真被整懵了。
总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过于梦幻,处处都充满了不真实感。
先前表现的热情也就罢了,可以解释为礼节到位,大家都是面子人。
可后面这一通是为什么?
哥们,你这有点太极端了吧!
跟着袁术混了那么久,结果自己一来,立马就变风转舵了?
别的不说,最起码曹家的军队,现在还没有抵达舞阳县,而且曹军和袁军之间的胜负,目前是个未知数。
哪有人会在这种前途未卜的情况下,轻易抛弃之前的老东家,跟着新东家混呢?
这转变的轻易和突兀。
令曹昂有种淡淡的不安。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如果这韩兴上来开一通条件,和曹昂来上一番讨价还价,最后被自己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选择让步。
那么曹昂觉得合理,并且高兴。
但现在这上赶着送上门来的福利,如同白捡一般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曹昂却不敢伸手去接。
万一有诈呢?
……
或许是看出了二人的彳亍和犹豫。
韩兴恍然清醒过来。
知道自己如果不解释清楚的话,恐怕曹昂心中的顾虑,会让这件事变得适得其反,那就违背族中的意思了。
因此在略微整理了一番措辞后。
韩兴当即对曹昂解释道:“将军不必心存疑虑,在下之所以这么做,实乃得了族中的命令,让全力支持将军。”
“而族中下此命令的缘由,是为偿还将军大恩,同时也是为了族中子弟的前程,选择与将军共坐一条船上!”
“不知所谓的大恩,是指什么?”
曹昂敏锐的提取到了关键词。
不假思索的便问出口来。
而韩兴则顺手指了指北方,目光悠远的回道:“将军莫非不知,现冀州牧韩馥韩文节,正是我韩氏子弟?”
此言一出。
曹昂顿时恍然大悟。
他还真不知道,韩馥是颖川韩氏的人,之前也没费心了解过。
又或者说这个信息,曾经到过他的案头,但曹昂把这给忘了。
……
如果有这一层关系的话。
那一切前因后果,就全部能够解释的通了。
严格意义上来论。
曹昂的确救过韩馥性命。
盖因公孙瓒和袁绍争夺冀州,韩馥这个冀州牧一旦失败,下场很大概率是会死于非命。
而曹昂出兵平定了冀州之乱。
替韩馥稳住了各方,这不就是变相的救了韩馥一条命吗?
而韩馥是目前整个韩家中,唯一做到了州牧一职的人物,并且和钟繇那种被困在长安城的,性质截然不同。
这可是地方上的实权人物啊!
只要韩馥能屹立不倒,那整个韩家的发展,就绝对不会差。
这般推演一下,曹昂救了韩馥性命,不就等同于对整个韩家有大恩吗?
如此说来。
韩兴口中的“弃暗投明”,舍弃袁术转投曹昂,也就变得合乎情理了。
毕竟韩馥和曹昂是盟友。
袁术只是基于地缘政治。
过往没人能治得了袁术,那自然是选择跟着袁术混。
而眼下曹昂率兵到来。
孰亲孰远,一眼便知!
……
闹明白了这些之后。
曹昂忍不住在心中大笑三声。
没想到之前设想中,极难应付的对手,却是最好攻略的一个。
自己还没开口呢。
人家就已经自我攻略了。
好啊,韩馥你做的好!
等日后我一定替你,狠狠的暴揍袁绍和公孙瓒,他日你小子,未必不能继续在我手底下担任一州刺史!
事情解决的轻松。
曹昂倒也乐得坐下来,满面笑容的和韩兴言谈了一阵。
期间兴致高涨。
甚至还让人端来酒水,二人一边说,一边痛饮了几杯。
氛围极其和谐。
……
在从韩家这边离开之后。
曹昂目前仅剩下唯一的攻略对象。
也就是据荀攸所说,内部山头林立,派系极为复杂的荀氏。
而正在曹昂思索着该如何破局时。
耳边突然传来一记熟悉的声音。
“将军,原来您在此处,倒是让属下一阵好找!”
转头看去,正是荀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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