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那会大概七八岁左右,但却已经展露出了不凡的风采,粉雕玉琢,会钢琴,能画画,懂诗词,小提琴更是拉的十分出色。”
“那个时候的那个女孩,大概就相当于几年前的仙颜,无论出身,只要一看到,就能让人看到她身上闪耀的那种光芒。”
“玄玄子欣喜若狂,因为那个女孩,正是他寻找了很久,可以替代自己女儿的目标,他可以看到女孩的命格,可以看到她身上足以让家族飞黄腾达的庞然气运。”
“所以当那个商人在宴会之后单独向他咨询的时候,玄玄子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商人问的是他今后三年的运势。”
“当时玄玄子的回答是三年内,一飞冲天。”
“只是谁都不知道,他这句话其实只是半句。”
“然后他离开了临安,连夜回到了昆仑城,见到了古行云之后,他对古行云说出了那半句他不曾告诉商人的话:三年后,家破人亡。”
“哒哒哒”
大厅里响起了轻微的声音。
脸色惨白不带一点血色的古清秋纤细的手指死死握住杯子,杯子在桌上轻微的颤动碰撞着。
秦微白的声音依旧不急不缓,有些冷漠。
“每一位玄学宗师背后,都有着绝对强大的资本力量,所以他们才有了在其他人眼里点石成金般的能力。”
“古行云开始调动各种资源,三年之内,当初邀请玄玄子去临安的那位商人果然顺风顺水,资产翻倍,风头无两。这样的发展成全了玄玄子的名声,同样让他成为了那名商人的座上宾。他经常往返于临安,暗中观察着那个女孩的成长,女孩越来越让人惊艳,玄玄子用了三年时间确定了目标。”
“于是为了证实自己后半句话,古氏大量的资本汹涌而至,几乎是一夜之间摧毁了那名商人的大半资产。”
“这件事情做的很巧妙,几乎是神不知鬼不觉。”
“古氏充分的利用了那名商人的几个竞争对手,彻底玩坏了那名商人的集团,从头到尾,不要说那名商人,即便是被当成了棋子的那几个竞争对手,都不知道古氏的存在。”
“破产的商人背负了巨额的债务,所有的房产车辆全部变卖,一家人流落街头,商人在巨大的压力下承受不住打击,在西子湖畔投了湖,几天之后才找到尸体。商人的妻子在看到丈夫尸体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完全崩溃,顺理成章的疯了,被当地的市府送进了最廉价的精神病院,一个月后死了,死因至今不明。”
“而那个展现出了夺目光彩,原本备受宠爱,会舞蹈音乐,懂的诗词绘画,是所有人目光焦点的女孩,那一年仅仅十一岁。”
“她在街头流浪了大概三个月的时间,夏天,一件脏兮兮的小裙子一直没换,去翻垃圾桶找食物,喝西子湖的水,睡在地铁站,公园的长椅上,同情这个女孩想要接走她的亲戚都莫名其妙的发生了意外,不止一个饥渴的流浪汉想要将她带回家收藏,但却全部都死的莫名其妙。”
“因为女孩本身就是猎物啊。暗中的猎人逼死了她的父亲,害死了她的母亲,杀掉了所有想要收养她的亲戚,同时也将所有对她意图不轨的人全部干掉。猎人想要让女孩活着,在最绝望的环境里最艰难的活着。”
秦微白看着似乎随时都会晕倒的古清秋,声音冰冷如刀:“因为只有这样,在猎人出手将她救下来的时候,她才知道感恩。这难道不是刻骨铭心的恩情么?姜霓裳,你认不认同这个说法?”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古清秋不断摇着头,这一刻的她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眼神混乱到了极致,整个人却失去了所有反应的能力。
“我们继续把这个故事讲下去。”
秦微白笑了笑:“猎人让女孩在最绝望的日子里活了三个多月的时间,然后在制造了一个巧合,让女孩出现在他面前,并且非常仁慈的给了她一个倾诉的机会。”
“十一岁的女孩,知道什么呢?人生观,价值观都不健全,她怎么可能知道到底是谁害的他家破人亡?她唯一知道的,只是几个自己父亲的竞争对手的名字而已,她想要报仇,这是人的本能。而仁慈的猎人果然将女孩父亲的几个竞争对手抓了过来,他将那些人带到了西子湖畔深处,女孩父亲投湖的地方,给了女孩一把短刀。”
“猎人就这么看着女孩一刀一刀将自己的仇人砍的鲜血淋漓,砍到无法呼吸,他让女孩上了她的第一堂课,学会了什么叫狠毒。”
“猎人将女孩带到了一个秘密基地,让她忘记自己的名字,并且重新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叫做清秋。”
“女孩本就是千金大小姐出身,底子很好,年纪正好,接受各种培训可以说是事半功倍。”
“猎人的野心是将女孩培养成最完美的女人,但在女孩还没有成长起来的时候,事实上是女孩刚刚进入秘密基地没多久,古氏就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彻底推翻了自己的主人。”
“但是他们依旧没有放弃对女孩的培养,似乎是尝到了甜头,所以对她的培养更加尽心尽力。”
“他们用十年的时间打造出了一个他们认为完美的女人,完成了最难的一步之后,几乎没废多少力气,女孩就出现在了当时中洲最年轻的副议长身边。凤凰阁的人认为没有多少人可以抵抗女孩的魅力,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二十一岁的女孩轻而易举的牵起了那位前途远大雄心勃勃的副议长的手,上了他的床,被他当成宝贝一样小心的呵护着。”
“那一年,女孩二十一岁,而他的狩猎目标三十五岁,那是她进入昆仑城的第十年。”
“女孩跟在狩猎目标身边过了第一个五年,看着他从副议长变成了华亭这座国际化大城市的市长。”
“第二个五年,她看着对方从华亭市长变成了某个行省的议长。”
“第三个五年,对方在一片敬畏声中来到了幽州,掌控着吏部。”
“第三个五年即将结束,她看着对方已经稳定了自己储君的位置。”
“当初的女孩已经不再年轻,但却依旧被对方万般宠爱,十五年的时间,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上了他,但无论是不是,她都觉得不重要。因为在她的心里,他只是自己的狩猎目标而已,或许有感情,或许很深刻。但再怎么样,都比不上她对猎人的那份刻骨铭心的感激。”
“她只是希望时间可以快一点,走到那个最关键的节点上,她做完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然后拿到一笔钱,去自己相望了半辈子的国家定居,离开中洲,再也不回来。”
“然后在第三个五年的末尾,她接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邀请,来到了这个名为故园的私人行宫里,看着对面的女人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秦微白拿起新换的橙汁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掉了小半。
她很少说这么多话,所以很快感觉到了疲惫。
古清秋眼神有些狂乱的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气氛压抑的近乎窒息。
秦微白在给她反应的时间。
古仙颜一直都是个实诚的孩子,她眨着眼睛,拖着腮帮看着古清秋,大眼睛里有些同情,脆生生道:“你好可怜哦”
“不”
古清秋轻轻说了一声。
她用力的,拼命的摇着头:“不不是我”
动作越来越大。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完全爆发出来。
古清秋猛然尖叫一声,站起来直接掀翻了面前的桌子,尖锐叫道:“不是我,不是我!!”
无数的甜品凌空飞舞。
秦微白似乎早有准备,单腿轻点地面,她的座椅向后退开,一路退到了落地窗前。
窗外飞雪连绵,一片纯净的白,如同天地倒悬。
秦微白挥了挥手。
原本冲出来的保安和服务生身体顿了顿,全部小心翼翼的退开,一脸警惕的看着古清秋。
秦微白依旧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清冷傲然,居高临下。
“这不是真的!你骗我!”
古清秋死死的盯着秦微白:“你为什么要骗我?!”
她似乎想要不顾一切的冲过来,但却又咬牙克制住了。
“这只是一个故事。”
秦微白淡淡道。
古清秋激动的情绪猛地滞了滞,她整个人似乎懵了,呆呆的站在原地,眼泪在眼眶里汹涌而出,半晌,才嘶哑道:“为什么要遍这个故事?”
“我尊重真实。故事里没有任何编造,如果你真的把故事当成故事的话,也许你可以去问一问猎人,为什么要编这个故事。”
“我不相信!”
古清秋死死咬着牙齿,冷笑道:“你这是挑拨离间,你想挑拨我和古行云的关系对不对?你怕了,怕他破坏你们的计划?所以你在他背后捅刀子对吗?我知道你是个可怕的女人,整个中洲都知道,但你觉得我会上当吗?我不相信!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相信!”
秦微白转动着座椅,看着窗外静谧而雪白的西山。
古清秋的眼睛里,是一场完美梦幻但却又无比锋利冷漠的侧脸。
“那你可以走了。”
秦微白没有半点说服古清秋的打算:“再见。”
干脆利落。
古清秋再次愣在了原地。
她呼吸急促,胸口不断的起伏,沉默着。
沉默的僵持持续了五分钟。
秦微白转头看了她一眼:“你还不走,是等着我请你喝下午茶吗?”
“我不相信”
古清秋喃喃自语着摇着头,眼泪不断从她眼眶里涌出来,落在地上,滴滴答答。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想要我做什么。”
“你有不相信的权力。这是你的自由。”
秦微白轻声道:“只是我把你当成朋友,所以才告诉你这些。我履行了我的义务,至于你要做什么你受过最专业的训练,不需要我教你。”
“你可以不相信,现在就离开这里,我当我们没见过,也可以保证什么都不做。”
“你也可以选择怀疑,要求我提供证据。”
秦微白拿过了自己那只全球限量版的爱马仕黑白手包,从里面掏出了一个u盘。
古仙颜走过来将u盘接过去。
“这里面就是你要的证据,当年的事情做的很干净,所以即便是这些证据,也不能直接证明什么,但是这里面的资料包含了很多东西,只要不傻,大概都能推测出事情的真相,甚至还有继续调查下去的方向。”
“资料里包含的不止你一个人,还有几个,情况与你类似,我和她们不熟,要怎么做,完全随你。”
古仙颜走到古清秋面前,将手里的u盘递了过去。
古清秋一脸恐惧的看着这个黑色的u盘,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秦微白静静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良久,古清秋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接过了u盘。
她的手掌死死的握着,就像是在拿着一座山。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古清秋嘴角动了动:“还有关于我的那些事情”
“这不重要了。”
秦微白笑了起来,她的笑声有些柔和,带着些许释怀的味道:“重要的是,u盘里的内容,可以保证我说的那个故事的真实性。”
古清秋沉默了一下,沙哑道:“我要走了。”
“再见。”
秦微白没有起身,点了点头。
古清秋转身离开,身形摇晃,失魂落魄。
古仙颜看着她的背影,声音有些疑惑道:“姐姐,她的反应很奇怪呀。”
“不够激动吗?”
秦微白笑了笑,送走了古清秋,吃饱了的她慵懒的像是一只猫,懒洋洋的。
古仙颜使劲的点头。
“不要小看她。”
秦微白轻声道:“这是一个受过各方面最专业训练的人,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是终极版本的你,她的现状,也许就是昆仑城眼中你要成长的方向,对于自身情绪的管控,她绝对是宗师级别的。事实上,她能有刚才的反应,我都有些意外了。”
“她接下来会做什么呢?”
古仙颜似乎开始想象。
古清秋,程希来
昆仑城,古行云
这绝对是昆仑城最核心的一颗炸弹,如果这时爆炸的话,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对眼下的时局,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做她该做的事情,比如,改变自己的命运。”
秦微白声音有些缥缈。
她隔着窗户,看着古清秋即将消失的窈窕背影。
她没有告诉她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其实这真的不重要。
另一个她曾经在脑海中想起过这些事情,于是秦微白也就知道了。
在不知道是过去还是未来的那段时空中,秦微白亲口听过她刚刚讲给古清秋的那个故事。
古行云亲自告诉她的故事。
那是在那段时空的雪夜围攻之后,她跪在东城皇图的尸体边,将他比冰雪还冷的尸体抱在怀里。
古行云那时站在他身边说着话,声音冷漠而快意的说着这个故事,讲述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思想。
那个时候的古清秋已经去世。
尸骨彻寒。
秦微白没有告诉古清秋,她现在所作的一切其实并没有意义,因为哪怕直到最后,直到她提前完成了那个任务,她也不曾拿到过古行云承诺的那笔钱,也没有去成她想忘了很多年的瑞士,更没有拿起摄像机走遍全世界。
古行云不会允许掌握了太多情况的她活下来。
死亡是必然的局面。
她曾经带着一张小巧精致的面具以表妹的身份跟古清秋生活在一栋奢华的别墅里,睡在一张床上,见过程希来那位‘姐夫’,去过幽州的大学城,一起吃过十五块钱一晚的臭豆腐,在私人会所的网球场里挥汗如雨,分享过双方最隐私的事情,看着她在三十七岁的时候杀掉了那个想要威胁她的男朋友,一起哭一起笑一起闹,一起憧憬着,一起惆怅着。
她们是最好的朋友。
曾经是。
风雪如幕。
古清秋的身影转过月亮门,彻底消失在了凌乱的雪幕里。
“再见。”
秦微白轻轻呢喃了一声,在古仙颜转身去找甜品的时候,她悠悠的叹息像是穿越了千万年的漫长时光:“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