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里的气氛沉闷而压抑。
天光越来越暗,暗淡的光线照耀在简陋的屋子里,每个人的表情似乎都隐藏在阴暗中,看上去模糊而诡异。
表情冷艳的凤凰给李华成以及他身边的老人倒了杯水,至于古千川,直接被无视了。
古千川没什么反应,代表着昆仑城坐在李狂徒对面的他微微低着头,眯着眼睛,眼神闪烁,不动声色的在各个角落游移着。
“谢谢。”
李华成接过凤凰递过来的水杯,微笑着说了一句。
凤凰没有回应。
没人说话。
狭小的空间里气氛愈发压抑。
李华成低头喝了口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李狂徒,眼神微微眯起。
他和李狂徒并不熟悉,二十多年前,李狂徒最意气风发的那段时期,学院派远不如今日这般规模,那个时候他还在辽东副议长的位置上咬着牙跟人竞争总督的职务,以他当时的级别,在李狂徒眼里勉强能算个人物,但也就这么回事,根本谈不上什么分量,两人在不同的场合见过几面,最多也就是相互点点头的交情。
所以这次为了跟李狂徒接触,李华成带来的不止是古千川,还有一位曾经的中洲理事。
沉默中,李华成微微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老人。
老人姓杨,单名一个锋字,现在的中洲或许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这个名字,但二十多年前,这却是实实在在名震中洲的铁腕人物,前中洲议会理事,中洲当时的监察部长。
而杨锋当时的立场,可以说是东南集团最坚定的支持者。
在进入中洲中枢之前,他是江浙的议长,能在李氏当年的核心大本营担任一把手,他的立场不言而喻,在北海王氏与李氏亲密无间共同掌控东南集团的时候,杨锋,可以说是李鸿河最为信任的巨头。
所以当年的叛国案爆发后,即便知道其中有猫腻,但杨锋依旧主张彻查,力挺李鸿河与李氏,甚至不惜跟东南集团中属于北海王氏的中坚力量决裂,当年随着李氏的崩塌,类似于杨锋这样的高官有很多,但下场却只有一个。
清除!
一次又一次的洗牌,绝大多数曾经忠于李氏的高官离开了权力舞台,身为中洲理事巨头的杨锋下场其实不算好,但提前退休的结局,却也不算太糟糕。
胜利者一次又一次的舆论宣传掩盖了太多的事情。
杨锋这位手段强硬的铁腕人物逐渐消失在很多人的记忆里,直到李鸿河陨落,李氏崛起,已经在幽州颐养天年的杨锋才被李华成请出来。
杨锋感受到了李华成的目光,微微皱眉,迟疑着刚想开口,李狂徒已经主动出声,打破了压抑的沉默。
他的目光扫了一眼李华成,随即落在了杨锋身上,点点头,语气平和道:“杨叔,多年不见,您老人家身体怎么样?”
“一般。”
杨锋摇了摇头,他军人出身,即便到了老年,坐姿依旧笔挺,加上他处世极为强硬,大部分时间里,整个人都从内而外透出一股子冷厉,只不过此时此刻,他的冷厉依旧,可整个人却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憔悴,看上去极为无奈。
没人能具体说明李鸿河的陨落带给杨锋的打击有多大,两人相交多年,从小到老,那是真正一辈子的交情,当初中洲能任由李鸿河带走中洲特战系统的上千名高级战斗力去边境,保留了李氏最后的一点根基,杨锋,吴正敏这类人可谓功不可没,即便是提前退休,他也利用着自己的影响力为李氏创造着相对来说最好的局面,李鸿河每次从边境的营地离开,肯定都会去幽州看看杨锋,这种交情,一般人根本理解不了。
李鸿河陨落的消息传遍中洲的时候,杨锋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下去,直到现在还在发着低烧,只是为了李狂徒,才不得不来。
“这些年我清净的很,没人打扰,也算是修身养性了。”
杨锋捧着杯子喝水,他的手臂在阴暗中有些颤抖。
曾经的中洲理事退休后却无人打扰。
这根本不是什么好事,只能说明他已经被当权者排挤到高层圈子之外了。
李华成咳嗽一声,有些尴尬。
“是李氏对不住你。”
李狂徒轻声道,他的眼神很诚挚,带着愧疚。
再怎么性格偏激,对于为李氏奉献了一切的老人,他也会尊重,会愧疚:“我与他都对不住你。”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李鸿河。
杨锋看了李狂徒一眼,眼神有些复杂:“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近二十年来,叛国案一直都是最敏感的大事,些许的资料,都需要极高的权限,当年叛国案的资料如今已经全部都被归为机密档案,想要翻阅,至少需要军方或者特战系统上将级别的权限。
杨锋当年是中洲理事,权限没问题,可重要的是即便翻出了那些资料,仍旧不能说明太多的问题。
那场叛国案爆发的实在太快,也太过迅猛,如同一阵狂乱的雷阵雨,惊雷之后,整个中洲已然是天翻地覆。
前后大概不到六个小时的时间里,中洲将近十多万的精锐几乎全军覆没,无敌境重伤,凶兵破碎,惊雷境陨落不计其数,血流成河,时至今日,除了当事人,至今没
人知道当年那无数的尸骨与鲜血到底埋葬了多么惨烈的真相。
“当年?”
李狂徒想了想,随即摇摇头,笑了起来:“不重要了。当年的事情,现在提起来,还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
李华成微笑着开口,他的眼睛看着李狂徒,眼神诚挚而温和:“事实上,中洲对于当年的叛国案一直都没有调查清楚,就算到现在,也不算是尘埃落定,最多只能算是搁置争议而已。李氏传承数百年,历代都是国之支柱,就我个人而言,我相信李氏对中洲的忠诚,即便是叛国案之后,李老多年的行动也证明了这一点。所以当年的叛国案,如果真的有隐情的话,你可以说出来,我以中州总统的名义保证,中洲会深入细致的调查,查明真相。”
“啧啧”
李狂徒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李华成,他的态度不嚣张也不低调,只有平淡:“然后呢?”
李华成微微一愣。
这个简单的反问,此时包含着太多的意思。
他想了想,平静道:“如果当年的叛国案真的有隐情的话,等我们查明真相,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他的用词很中立,哪怕站在个人的立场上,他原意相信李氏的忠诚,可他现在的身份终归还是中洲的总统。
李狂徒没有说话。
李华成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平静道:“如果事实证明你当年没有叛国的话,中洲议会原意对李氏道歉,对你道歉,我们欢迎你重回中洲。”
李狂徒挑了挑眉:“这是议会的态度?”
“暂时而言,这只是我的态度。”
李华成平静道。
“狂徒,起码大家要搞清楚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才能讨论出一个合适的处理方案来。”
杨锋深呼吸一口,语气平缓,心平气和的说道。
李狂徒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平淡道:“问他。”
他的眼神瞥了一眼一直低着头的古千川,似笑非笑道:“怎么?地上有钱可以捡?连头都舍不得抬起来?我认识你,当年你参与了对我的围攻,不过那时你实力不怎么样。哦,不好意思,现在你的实力也不怎么样。”
古千川猛地抬起头瞪着李狂徒。
李狂徒眯着眼睛,表情冷冽的近乎阴柔。
古千川咬了咬牙,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千川,你也是当年的当事人之一,不如介绍一下当年的情况?”
李华成不动声色的开口道。
“很多细节,时间太久,我记不起来了。”
古千川深呼吸一口,面无表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