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自国朝的宗藩-朝贡体制建立以来,除了最初的那段动荡年代外;需要安西都护出兵的例子,已极其罕见了。因为,在某些野心分子引火烧身,妄图挑战天朝威严之前,就先被周边势力合力摁死。
但也因为这些地方,要么距离天朝核心领土太远了,要么就是出于荒僻贫瘠之地;缺少足够用兵干预的价值。因此,朝廷也没法像四夷九边、诸塞屏藩那般,维持有效的约束;令其矛盾冲突不至扩大化。
事实上,在岭西诸侯、外藩的历史当中,也不是没有发生比蓝氏内乱,规模更大的冲突和纷争;但这一次蓝氏的内乱,导致了吐火罗境内,传统朝贡和通贸的商路中断,这就给了安西都护府介入的理由。
而此时此刻的江畋,就以随行特别咨议的身份,混在其中一路特遣的调查使团中。或者说,这是他专程给自己编排的马甲,所委派的任务和使命之一。因此除了安西副都护杨袭古外,就再也无人知晓了。
根据好几路越过葱岭群山,前来报信的人宣称,这场变乱来的太过突兀,也毫无征兆就爆发了。当代的君候蓝明德,在一次带领家臣游猎当中,突然暴毙;结果,身边的家臣和卫士就分做数派相互攻杀。
在当场乱战和厮杀中,死了许多人之后;一些逃出来的强力家臣或是部酋,就在自己的居城和分领、采邑内举兵;宣布拥立一位蓝氏近支子弟,向着乌湿波候国的首府归远城进兵。如今已打成一锅乱粥。
而江畋之所以派人(自己)参与的理由,则是在这些信使的报告当中,都不约而同的提到了;有当夜逃出来的幸存者宣称,在君候蓝明德暴毙现场,目击到多具被吸干血液,开膛破肚,死状惨烈的尸体。
因此于情于理,安西都护府都没有理由拒绝,江畋以妖异讨捕大使,兼巡边御史的身份,派出专门调查人员的要求。只是,具体前往调查的那名里行院从事身份,被江畋本人借机顶替了而已。
而相比位于天山脚下,相对地势平坦而开阔,途径大片沙海边缘、稀疏草原和绿洲城邑、戈壁荒滩的丝路北线;沿着于阗——祁连大道,前往吐火罗的丝路南线,显然要更加崎岖和艰难一些。
尤其是沿着孔雀河上游过了东铁门关,进入葱岭山地之后;无穷无尽的雪岭群峰,终年不化的高山冰川;仿佛永远走不完山脊、坡地和山沟、峡谷,荒凉而贫瘠的镜像,始终充斥着大部分行程。
与北线的烈日黄沙、大漠漫漫的干渴热风截然相反;这里只有无穷无尽的石头,各种风化侵蚀与地质运动,所造就无所不在的料峭悬崖、嶙峋巨岩、石堆、乱石摊;在风中呼啸出亘古的呜鸣声。
但往往一走就是很长一段距离,都不见丝毫的人烟。唯有偶然奔走在岩壁之间,啃食着石隙中顽强生长的稀疏植被,大角盘羊和尖角岩羊,黄羊和鼠兔之类;才会稍微打破一些死气沉沉的氛围;
唯有在上下山的路口或是折转处,才会见到被刻意堆起来的人畜骸骨,所充当的某种警示标志。没错,这里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瓦罕走廊,也是中国与阿富汗唯一接壤的狭长陆地边境和通道所在。
哪怕到了现代社会,也不乏危险和的地带。大部分区域都被高海拔的冰雪覆盖;一年只有七八九三个月适宜通行。而这一路上的最大风险和威胁,就是来自变幻无常的高山气候和多发地质灾害。
突发的暴雨山洪,骤降的冰雹,山崩和泥石流;还有偶然的冰川消融,所带来的地貌骤变;无不在威胁着深入其中的行旅和商队。但好在江畋随行其中,顺手提前预警或是化解了绝大部分灾害。
甚至,连遭遇的山崩地裂,也无法阻止这段行程。在探路的向导发现之前,足以阻挡行程好几天的巨大落石;或是山洪冲击出来的硕大沟壑,就已然被不知名的伟力,所提前击碎、清空或是填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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