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初成婚时,他还不是太傅,她也不是安国夫人,他们不用衡量权谋对策,不用算计敌我人心,整日都那样的无忧无虑。
那时的他和她,春采花、夏泛舟、秋收果、冬踏雪,好不欢乐!
他们于这四时之中,花前对唱、湖上抚琴、田间欢笑、雪中品茗,完全不知愁滋味,每天向往着更加闲逸开怀的时光,憧憬着更美好的未来。
婚后的第二年,于花开遍野时,他和她伪装成未婚男女,随意的跟着那些郊游的少年们打马山上,欢歌畅舞。
其间,她玩心大起,笑意盎然的与他说:“【敢问公子何处多,漫山俊俏郎如梭,佳人笑迎去对歌,如何?】”
那时的她,眼波犹若潋滟湖水,带着灵透与鲜活。
她那般淘气,竟让他也跟着调皮起来,当时的他佯作吃醋,气呼呼对说:“【无情女郎唱情歌,招蜂引蝶乱撩拨,夫君众里把人捉,看这!】”
他刚说完,她就笑得伏在马上,可不等他过去扶她,她竟引着缰绳一马当前跑了出去!留给他阵阵清凌凌的笑声。她的笑声,比黄鹂夜莺的歌啼更好听,胜过清泉声响,胜过丝竹弦鸣。
那一刻,他看着一身红色锦衣的她笑驰而过,只觉天地间的鲜花顷刻绽放,极力争妍。
他看着她轻轻转过头,朝他绽放出醉心的笑。
慢慢的,她这笑容,在承元帝的眼前渐渐模糊朦胧。
一直不舍得更咽出声的承元帝蓦地大惊,想要伸手去追!
“陛下!”一直沉默的杨询被承元帝往前扑的动作吓到,忙蹿过去一把将他扶住。
“啊……是你啊!”承元帝一个激灵惊醒,再仔细看去,漫山青绿的风景化为云烟。
而他,依旧在清源宫,依旧在这座原不属于他的皇城。
“陛下,夜深露重,您还是接着歇息吧。”杨询斟了杯温茶给承元帝敬上。
承元帝却将茶杯握在手里,默默的感受着茶水的温度,半晌忽而叹息出声:“伴伴,你说……若是我那时早些下定决心,按照夫人说的,劝谏陈帝立太女……是不是这一切就不同喽?”
杨询低头沉默。
当然,承元帝也不用他回答,径自说:“当初我真不该劝陈帝诛杀韩诚……当时,我就该剑指韩伯翀啊!陈帝不忍屠舅,但对表哥总不至于瞻顾太多!”
杨询见承元帝越想越多,怕他思虑过重,便借着接茶杯的动作,用袖子将桌上奏本扫落。
“奴有罪!”奏本落,杨询忙不迭跪下请罪。
承元帝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所有思绪瞬间回笼。
“起来吧!”他对杨询向来宽容,像这等小事儿根本不放心上。
“何至于如此大惊小怪?”承元帝的伤感顿时消散许多,他嗔怪杨询太过小心之后,便对着奏本琢磨起来。
“着内卫联络去这位施夫人吧。”承元帝将奏本轻轻打开又重重合上,半晌,吩咐杨询安排,“同时,唤人细查,朕倒要看看,究竟是施家庶五房的人态度真诚,还是这位施家外嫁女行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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