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忍不住道:“若说吕参政,此人好歹一表人才,温文尔雅,又兼年轻有为,或许还能得公主高看一眼,可要是此等人物俱不肯入选,一旦公主招驸,少不得外出开府,便是起初能再宫中住着,如若有孕,便是自家有心,也无力再干涉朝堂事,她又怎会同意。”
张异要的就是公主无力干涉朝堂事,此时自大义凛然道:“我也不叫她嫁给寻常村夫,她当日自招那裴雍前来,眼下朝中难以压住,正好发嫁与那裴雍得了——谁捅的篓子,谁人来管,总不能说这是委屈为难了她罢?”
张夫人听得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招……招那节度使裴雍做驸马?”她一时嘴巴都打了个磕巴,“按官人所说,便是吕贤章都不肯,那裴雍难道又肯??”
“把人架得起来,他不肯也要肯的,除非他即时就反——要是如此,也不会来京了。”
张异捋了捋长长胡须,只觉干净顺滑得很,一时心情也舒畅起来,只对妻子道:“你且去打探一番,莫要着急乱往外传话,免得节外生枝。”
张夫人一肚子疑惑,十分不敢苟同,既认为公主必定不肯,又觉得那节度使裴雍更不蠢,毕竟都说公主在朝堂上时常独断专横,那裴雍又跋扈嚣张,这两人性格如此,当真成了亲,将来岂非怨偶。
但她既得了嘱咐,自不会去多管这样闲事,只使人外出打听。
今次随孙崇回京的人并不少,其实自天子返回都城,又得了狄人再不能翻身消息后,从前跟着前往蔡州的人便陆陆续续往回走。
先前在蔡州时候,先有赵明枝压着,后头赵明枝西行,也留了墨香等人,更嘱咐亲兵守住行在,不叫人随意进出,李太妃便难与外头来往。
可是等到赵弘回京,墨香同那些个亲兵自也随驾而行以护卫天子,蔡州便只剩不多禁卫。
李太妃究竟身份特殊,其时一人独大,她本来还惶惶然不可终日,等知道狄兵退了,便抖擞精神起来,有了闲情玩乐,又时常寻些命妇来说话,一来二去,经人介绍,便认得了几个道婆尼姑之流。
她此刻是为太妃,份例最高,赵明枝同弟弟二人便是克扣自己,也不可能克扣太上皇后妃,眼下这李太妃手中有钱,说话又有用,一旦回京,那些个道婆尼姑自然是急急忙跟了回来。
张夫人把人来历问得清楚,才去同丈夫说了。
张异听得如此,也自皱眉。
他素来不理会这些个神神叨叨的,尤其了解到其中数人还有不少装神弄鬼故事后,更为嫌恶,只想到自家打算,倒是忽然嗤笑出声来,道:“我本还以为十分麻烦,如此来看,倒是天助我也。”
果然次日一早,便手下自去安排。
***
张异等人在此处盘算着要用道婆尼姑,大内之中,已是回得京城数日的李太妃,却也一样盘算着要召那几个道婆尼姑进宫。
今年夏日格外多雨,眼见外头暴雨如注,她只在屋檐下来回打转,时不时望着远处大路。
一旁那宫女春绿劝道:“外头雨大,娘娘不如回屋子里头等候。”
李太妃正烦心,忍不住便恼道:“里头黑乎乎一团,又憋闷得很,同个老鼠洞一般,有什么好回的!”
又抱怨道:“大内还有那许多宫殿,便是慈明宫是太后寝宫我不好住,其余仁明、慈元几处宫殿,难道我便住不得了?又敞亮,又舒服,也不偏僻,倒把我打发到这样地方来!”
那春绿忙道:“娘娘只在此处说,如若当着外人的面,可千万仔细……”
李太妃冷哼道:“我省得,她说仁明、慈元几处大殿漏雨——真个好笑,难道便不能修了!捡几块瓦,换几根梁,再配点子家具又有什么难的?样样做出那样节俭模样给旁人去看,自家只住个偏殿,她倒是得了好名声,偏拿我来委屈!凭什么!”
又骂道:“她不在蔡州时候,我反而得住个大宅子,过几天好日子,而今一回京城,同她在一处,饭也不给好吃,睡也不给好住,日日又来遭罪!”
那春绿不敢搭话。
李太妃骂完吃住,又顿足再骂道:“狄贼都败了这许久,总不见朝中派人北去,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晓得不心疼,那赵明枝一个小丫头片子,自家在宫中威风八面,哪里理会其余姐妹难处——我从前催她多少回了?又催陛下几多次了?你是晓得的,这两姊弟薄情狠心得紧,从不理会的。”
说着说着,她声音里头又有了哭腔,道:“只可怜我的宝珠!”
那春绿连忙上前递了帕子给李太妃试泪,小声道:“娘娘,奴婢看后头那些个人正朝此处看……”
李太妃回头去看一眼,果然几名黄门、宫人正看向自己,探头探脑模样,一时心中更恨,低声骂道:“吃里扒外的家伙,迟早全都打死了才好!”
两人还在说话,此时外头一人冒雨匆匆回来,却是个宫女。
那李太妃顾不得大雨,已是迎了上去,问道:“可拿到了那入宫腰牌?”
那宫女全身尽湿,头发也湿漉漉的,苦着脸摇头道:“不曾见得殿下,只见了那墨香,她说殿下才交代眼下城内城外尽皆杂乱,要宫中森严门禁,不好轻易令闲杂人等进出,娘娘若有事要寻佛道,可召三清观、大相国寺上师过来,若要人相陪,她便通报殿下,在京中择合适人选进宫中,长住相陪。”
说来说去,竟是把李太妃召两个道婆进宫的事推了个干干净净。
李太妃听得这话,气得几乎倒仰,咬牙骂道:“这贱蹄子!”
正当此时,天空中一道闪电劈下,几息之后,一道惊雷轰隆隆炸响,由远而近,惊得李太妃不由得后退几步。
她惊魂未定,扶着门站住了,远看那黑乎乎一片天空,心中又恨又怒,暗骂道:这雷怎的不把那赵明枝劈死!
只骂完之后,心中复又绝望,暗想:我都过了三十,那赵明枝才十余岁,拖也拖不死她,这样苦日子,究竟还要过到几时?
又想:当日听闻那狄贼头子要她过去和亲,可惜了了,死得那样早,这世上怎就不能再多一个贼头子,早日把这千刀万剐的远嫁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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