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青灰,星子西沉,东方渐曦。
晨风轻轻吹拂,鬓边碎发肆意飞舞,遮住了视线,黎玥抬手将其别到耳后,紧了紧风衣,挪动脚步寻好最佳视角,举着手机静静等待。
夜色静谧,唯有不知名的虫子轻轻吟唱,为这黑暗添了几分意趣。
突然,一轮火红的圆日喷薄而出,天空的墨色仿佛被人揭开的幕布,刹那间,墨色退却,霞光尽染,轻舒漫卷的云彩宛若身着红纱的舞者,翩然灵动,挥袖间染红了大片灰蓝色天空。
咔嚓!咔嚓!
黎玥激动地按下拍照键,记下这瑰丽一幕,大自然鬼斧神工,这般震撼人心的景色触及灵魂,荡涤心灵,真不枉她爬了一晚上,值得!
满足地收了手机,黎玥痴痴看着天边,沉醉于日出的壮美,右肩却冷不丁的被人轻轻拍了两下。
谁啊?地儿这么大,哪都能观景,不至于非要挤吧?
心中腹诽不断,黎玥还是好脾气的往旁边让了让。
不料,来人却是不依不挠,加重了力气,再次拍了拍她的肩。
黎玥无语,只得回头与来人讲讲道理。
“哇!”
黎玥呼吸一滞,双眸蹭地一亮!
女神!
来人一袭天水碧宽袖曵地长裙,背衬一天雾色,仿若从云雾间悠悠走来,行动间,裙摆上几朵银白色莲花若隐若现,清泠倾绝,不染人间烟火。
一头青丝被一根浅色缎带束在脑后,露出一张白玉无暇的精致面孔来,两弯淡淡的烟柳眉下,那双雾霭双眸里映着旭日霞光,水墨山峦。
见黎玥呆愣,女神信手拂了拂飞舞的发丝,唇角轻扬,似有温言浅语轻轻吐露,悲悯世人。
“好美啊。”黎玥竟不自觉地将心中所想轻声说了出来。
听了这话,女神双眸漾起点点光亮,轻轻噙起一笑,霎那间便化了这晨间雾色。
黎玥再次看呆,太美啦,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俱是清丽绝伦,仙气儿十足。
纤纤素手慢慢抬起,轻轻一推,刹那间,黎玥就像断线的风筝,直直地朝崖底坠落。
她眨了眨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过了很久,耳边呼呼的风声才让她回神,这是……被谋杀了?!
我勒个去!
什么情况,她和这位女神素昧平生,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不至于初次见面就要置她于死地吧?!
黎玥震惊地无以复加,随即她就觉得不对,谁爬山穿这么一身拖拖拉拉、缠缠绕绕的古装?没到山顶就把自个儿给摔残了,但她又很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难道,遇到鬼了?
黎玥从头到尾回忆了刚才的情景,猛然一惊,吓出一身冷汗,上山时虽不是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但隔那么三五米远总会有一两个人,她找拍摄角度时,就在她右边大约一米远左右,有一对情侣也在对焦最佳角度。
而刚才她转头看向青衣女子时,周围竟然空!无!一!人!
天地寂静无声,连风声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黎玥努力瞪大眼睛看向崖顶,推她下来的青衣女子在阳光熹微中渐渐消失,宛若遇光消散的鬼魂。
人群喧嚣再现,那对情侣依然依偎在一起,对着东方红日指指点点,女孩还时不时地向下瞅瞅,又转头对男孩说着什么,兴奋的都快蹦起来了,但完全没看见有个人正在往下掉,也没发现少了个人。
黎玥已不知该作何反应,她没喊救命,刚掉下来时,是一时懵,没想起来,而现在,是知道叫了也没用。
先不论其他人看不看得见她,就算是看见了,他们除了眼睁睁看着她摔死,别无他法,这是海拔三千多米的悬崖峭壁,不是都市的楼顶,没有警察叔叔拿着垫子在下面接着。
她怔怔看着不断远去的天空,忽而就觉得似曾相识,仿佛曾经她也曾这样看着天空不断远去。
视线渐渐模糊,恍惚中她看见一个白色人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看着她坠落,他的背后炸开片片金芒,光线明明灭灭,让人辨不清他神色……
再有意识时,似是泡在温水里,浑身暖洋洋的,只是周围一片嘈杂,她听见女子凄厉的叫声,宛若地狱的女鬼,叫得撕心裂肺的,她吓得浑身一抖,随着她这一抖,女子叫声更加凄厉了,她更是瑟瑟缩着。
不会到阴曹地府了吧?
此时,一张朱红色的雕花大床上,年轻女子嘶声力竭,苍白的脸上汗涔涔的,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着,眉毛拧作一团,鼻翼一张一翕,急促的喘息,惨白的嘴唇上一排牙印清晰可见。
“公主,您用力呀!”
一中年妇女朦朦胧胧的呼喊拉回了黎玥的思绪,紧接着她就感受到身体被人摁住,使劲往幽闭逼仄的瓶子里挤,她赶紧拼命挣扎,奈何摁住她的人力气太大,没挣脱。
崔姑姑急得团团转,已经一天一夜了,大人小孩都危险,公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帮人谁也讨不了好。
云府老太君王氏拿过参片,亲自喂给女子,沉声道:“含了参片,有了力气,好好生!别看老三现在对你情深意长的,这男人啊最是靠不住,你前脚一走,老三后脚就有新人进门,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我老婆子也没几年活头,护不了枫哥儿几年,你在宫里长大,该知道没娘的孩子过的有多艰难!”
崔姑姑听得一愣,没见过这么说自己亲儿子的,先不说小主子是当今圣上的亲外甥,太后的亲外孙,最是受宠,就是没有圣上太后的宠爱,仅凭公主那繁华富庶的封地颍州,小主子也是人人巴结艳羡的对象,哪里会受人欺负。
床上的昭仁长公主大概是疼的脑子糊涂了,完全没想起这茬,听了这话气急攻心,咬咬牙,双手紧紧抓着早已被汗水浸湿的褥子,惨白的手臂上青筋暴起,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