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霄看了眼身后跟过来的蓝氏,蓝氏笑道,“你们先聊,我去给你们端些凉茶来。”
沈延峥扫了眼杨氏,杨氏笑着挽住蓝氏的胳膊,“让他们说话,我跟四弟妹去搓麦穗,姝姐儿早几日就馋着吃今年的新面呢。”
妯娌俩说笑着出了屋。
沈延霄这才一脸冷然的看着沈老爷子,“爹,梅娘说她也不清楚。棠姐儿上次去镇上寻苏家大房对槿姐儿动手的事瞒着他们,回来的时候不但哄骗了周家的孙子孙女帮她圆谎,还买了两只兔子做掩护,当着他们的面更是乖巧孝顺、懂事体贴的模样,对槿姐儿、盛哥儿他们的想念也很真切……我说问问棠姐儿本人,梅娘说她既然铁了心瞒着,问是问不出来什么的。”
“不过才十一岁,心思竟然这般深沉了。”沈延峥的双眸微冷。
沈老爷子皱了皱眉。
“让梅娘多留意着她吧,对槿姐儿不利的人就是从李家那事后开始出现的,她总归脱不开干系。”沈老太太叹道。
沈延霄点头。
沈婉姝冷着脸,气恼道,“苏海棠什么样的人,小姑不知道吗?居然把槿姐儿的身世告诉她,真是……失心疯了!”
“沈婉姝!”沈延峥立时冷眼瞪过去,“你小姑再有不是,也不是你一个当小辈的能说教的!”
沈婉姝还想说什么,被苏木槿轻轻扯了两下拦住。
“姥爷姥姥,大舅舅四舅舅,你们可还记得李家那个曲婆子?”苏木槿开口道,她适才突然想起乔三在聚仙阁跟自己说的那些话。
沈延峥收回看女儿的冷眸,面对苏木槿时,脸色瞬间柔和了几分,“记得,那婆子怎么了?”
沈婉姝蓦地瞪大了眼,爹,你变脸速度要不要这么快?
“我托人留意那个婆子,今儿个早上有人送信来,说曲婆子昨晚见了个人,与我在李家出事后她见的那个人,是同一个人。上次不清楚那人的身份来历,这次跟踪的人看到了与曲婆子见面的……是个身材瘦小的女子。两人出现在破庙的时间,恰是我们在城外被黑衣人追杀之后……”
苏木槿的话说到这,突然暗叫一声糟糕。
“怎么了?”沈婉姝惊异的看着她。
苏木槿抬眸,看着沈婉姝,“我一直以为时间对不上,若黑衣女子射出那一箭后,再去破庙见曲婆子呢?黑衣人明明全军覆没,黑衣女子却说事情都安排好了,要曲婆子离开。黑衣女子不对劲,曲婆子……怕是要遭人灭口……”
沈婉姝瞬间瞪大了眼睛。
沈延峥与沈延霄对视一眼,沈延峥立时开口,“我去看看。”
说罢,就要转身疾奔出去,苏木槿拦住他,摇摇头,“从昨晚到现在,曲婆子怕是早死透了。”
沈家人这会儿也发现不对劲了。
“是我们疏忽了。”沈老太太沉着脸,“那曲婆子是早些年进的李家,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那会儿动手,偏她动手后不久,黑衣人就出现了……老头子,这事情怕没有那么简单。”
“他们这是……想掩盖幕后之人?”沈延霄抓着头发问沈延峥。
沈延峥摇头,“领头的太监已死,曲婆子是死是活都影响不了咱们的判断,除非……”
沈延峥看向苏木槿,苏木槿点头,“除非……曲婆子身后的人与太监那一波人不是一路的。”
闻言,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交换了一个眼神,脸色都极其的难看。
“娘的,除了皇帝老儿和那些皇子皇孙,还有谁看不惯一个女娃子?”沈延霄气急败坏脸皮发胀,“有本事就出来单挑,整日里背后耍阴谋诡计算什么男人!”
沈婉姝撇嘴,“谁说都是男人?万一是女人呢?论耍阴谋诡计,那些后宅的女人才是高手。”
“你觉得像后宅女人的手法?”沈老太太脑海中忽闪过什么,快的抓不住。
沈婉姝点头,“可不是吗?那曲婆子在李家呆了那么多年都不动手,要么是不知道槿姐儿的身份,要么是知道槿姐儿的身份,一直没动手的原因是在监视……”
沈老太太只觉脑子叮当一声,脱口而出,“难道是她?”
苏木槿与沈婉姝同时看过去,“奶,是谁?”
沈老太太扭头去看沈老爷子,沈老爷子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脸色难看至极,“简直愚不可及!”
“真是一笔糊涂账。”沈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看向苏木槿,“纳兰家几代都是帝师,是夏启再矜贵不过的世家大族,就是皇族一脉见了也要恭敬三分。纳兰家这一代你的曾外祖父是先帝的老师,长子平庸,次子越长成了盛文帝的老师,长房与二房初始还和睦,后长房太太的庶妹进府探亲,不知怎么……怀上了你外祖父的孩子,两房闹翻,长房太太的庶妹成了你外祖父的贵妾,长房太太的庶妹十月怀胎后,生下了二房的庶长女,你曾祖母晚一步生下了你母亲。你曾祖母性情柔顺,不擅与人争宠,你曾祖父多偏顾贵妾,你母亲与庶长姐一同长大,难免攀比……你母亲与你父亲情投意合,庶长姐多次从中作梗,却一直未能如愿……我和你姥爷怀疑曲婆子就是她安插在金水镇监视你的,老头子,槿姐儿的身份该不会是她……”
沈老太太脸色骤然一变。
“爹,我传书去京都,找人调查一下此人。”沈延峥道。
沈老爷子颔首,“让他们密切注意一下京都的动静,将这里发生的事告诉他们。既然那群人不安分,我们这把老骨头少不得要活动活动筋骨。”
沈延峥眼中光芒大盛,“是,爹。”
沈老太太握着苏木槿的手,“槿姐儿别怕,有姥姥姥爷在,有我们这些老将军、少将军的属下在,就算拼了这一把老骨头,也绝不会让那些人动你一根头发!”
沈老爷子点头。
沈延峥与沈延霄兄弟攥了攥拳头。
沈婉姝一脸视死如归。
苏木槿只觉胸口有什么东西想要奔涌而出,将她的心口涨的满满的,鼻尖更是酸的一塌糊涂……
果不出苏木槿所料,当日下午,文殊兰派浮云来捎话,曲家婆子昨晚吃醉酒,跌到井中淹死了。
一家子人都看向了苏木槿。
苏木槿吁出一口气,“回去告诉你家少爷,这事我们知晓了。再转告乔三,李家不必盯了,这段时间辛苦他了,等我去镇上再给他赏钱。”
浮云笑了两声,行李告辞。
……
如此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沈家不管何时,沈延峥与沈延霄兄弟两个必定留一个人在家。
直到麦子收割摊场碾穗,晾晒收入仓中,文殊兰派人捎信儿来,说两个饭馆装修好了,让苏木槿前去查看。
苏木槿与沈婉姝,后面跟着不放心的杨氏,一块儿去了金水镇。
文殊兰早等在聚仙阁,一见他们来,让人送了茶点,待他们稍作歇息后,带着几人去看了两家饭馆,因为先前已经与监工的盛老打过招呼,是以,两处装修都按照苏木槿的图纸来的,那处推翻重新盖的两层环绕型饭馆,中间空旷处搭着一个离地面约四尺高的戏台,戏台下摆放着十几、二十个方桌和太师椅,是为专门听戏来的人准备的;此间饭馆的房间布置多以清雅幽静为主。
另一处的装修比起这个倒简单很多,前院两层小楼除旧翻新了一番,屋里的布置改动了一些,在一楼大厅同样留出了一个三尺高的戏台子,围绕着戏台子摆放的是同样的方桌,凳子却换成了宽长凳。
沈婉姝瞧着出现在大厅里那一排排带着屋檐的小房子,拉了拉苏木槿,“槿姐儿,你怎么把房子盖到大堂来了?”
苏木槿笑,“这是给外面那些商户准备的。”
文殊兰在一旁摸着下巴咂嘴,“我就说你这房子奇奇怪怪的,原来是这么个用处。”
“让你寻的人可都寻到了?”苏木槿扭头看他。
文殊兰一扬下巴,“我是谁?金水镇还有我文殊兰办不到的事吗?”
“找什么人?”沈婉姝皱眉看文殊兰。
“一些在外面辛苦摆摊子却不挣钱的小商贩。”苏木槿将昏沉沉想睡觉的棉姐儿递给伸手要接的杨氏,朝她笑了笑。
文殊兰伸着头补充了一句,“前提是不管做的什么,都要有特色。”
“特色?”沈婉姝瞪眼。
文殊兰嘿嘿笑,“比如,先前卖凉面的夫妻俩,他们的凉面口感好,价格便宜又实惠,特别是老板娘做的酸辣白菜,简直一绝!”
“没特色的就不要了?”沈婉姝瞪着他。
文殊兰耸耸肩,“没特色的要来干什么?我们开饭馆是赚钱的,又不是慈善堂……”
眼见沈婉姝要上手,苏木槿笑着拉过沈婉姝,岔开话题,“姝表姐,我们去后院看看,我画的图,盛老监的工,保证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