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十日下午,对昨夜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的格洛莉亚换好服装,带上球拍,信心十足地踏上了一驾通往苏米雅城的马车,准备迎接自己与蕾拉小姐的宿命一战,此战关乎到她能否在小组出线名额的争夺中拔得头筹,因此至关重要,不容有失!
爱丽丝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她慷慨地将属于自己的后援会贡献出来,改名为“格洛莉亚后援会”,严令云鲸空岛上的大家无论是否有事,都必须到场为格洛莉亚加油助威(虽然她的命令并没有什么用就是了)。
除此之外,她还一直鼓励格洛莉亚,把她的实力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是风花球界的顶尖选手,别说初出茅庐的蕾拉,便是成名多年的恺撒或月女神来了,又有何惧?直把格洛莉亚说得感动不已,心想自己或许误会爱丽丝了,她虽然有时候很不讲道理,而且喜欢发神经,但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很可靠的嘛!
“爱丽丝!”有些脱线的运动系美少女一脸感动地抓住天才玩家的手,险些热泪盈眶:“放心吧!我一定会赢下这场比赛、不让大家对我失望的!”
“格洛莉亚!”爱丽丝也一脸感动地抓住她的手,已经热泪盈眶:“放心吧!无论最后能走到哪一步,你永远都是我们云鲸空岛的骄傲!”
“爱丽丝!!!”
“格洛莉亚!!!”
两人上演了一出很感人的青春戏码,可惜马车内的众人只觉得吵闹。
要不是前几天才看到她们在空岛上一追一逃,林格差点就信了这些鬼话。
不过说起来,爱丽丝对格洛莉亚的态度是不是有些热情过头了?总让人怀疑她另有目的的样子。
年轻人想着,暗中瞥了爱丽丝一眼,不巧这时,天才玩家的野兽直感发挥了作用,让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窥视,便回过头,眉毛一挑,正要开口指责林格的偷窥举止,但忽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一滞,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悻悻地收回目光,心想现在是计划的关键时刻,最好不要节外生枝,等格洛莉亚继承了游戏领域大神的头衔后,我再来找你算账。
林格,你又捡回了一条小命呢!
自觉宽宏大量的爱丽丝大人心情愉悦地想到,但她没有朝自己发难的反常行径更加引起了林格的怀疑,果然背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么?
唯一看透了真相的人,是外表看似美少女、内在也是个美少女的里人格白夜!
她藏在格洛莉亚的意识空间内,借着少女的视角,看了看正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调、心情很是愉悦的爱丽丝,又看了看眉头微皱仿佛已经察觉到什么的林格,嘴角缓缓勾勒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原本对这个所谓的风花球锦标赛没什么兴趣的,现在却有些期待了呢。
……
夏多利庄园,宅邸二楼,希诺站在窗边,望着马车行驶在山道上渐行渐远,直至彻底不见了身影,才慢慢收回目光,对一旁侍立的老管家说道:“韦伯,劳烦您先往波连庄园一趟,通知那里的人手,可以开始进行准备了,我随后赶过去。”
“是,小姐。”
老管家微微躬身,应承下来后,转身正要离去,却又被希诺喊住了,少女有些犹豫地问道:“对了韦伯,祖父大人那边……”
她话未说完,在这里顿了一下,但老管家已清楚她想要问什么,回道:“前几日,老爷便已动身前往波连庄园,并在那里住下,他说想要亲眼见证您的战斗,小姐。”
“是吗。”希诺闻言,既有些感动,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更希望他能够待在夏多利庄园的……不过,或许说了他也不会听吧。”
因为他是个刻板且顽固的老人。
或者说,体内流淌着歌丝塔芙血液的人,基本上都是这个模样。
韦伯的花白胡子动了一下,面上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您也不必太过担心,小姐,自从服用了林格先生赠送的药剂后,老爷身上的旧伤已经痊愈了许多,我想短时间内应该没什么问题。“
”确实如此,可我担心的并不是他的伤……“
希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让韦伯先离开后,自己独自对着窗外阴沉沉的天色怔神了几分钟,才幽幽地叹息了一口气,带着些惆怅与迷茫的叹息声回荡在安静的房间内,莫名给人一种悲伤的感觉。
……
云层压得更低了,被风驱赶着往下坠落,天空灰得有些空旷,山与草木与大地都笼罩在一股阴沉沉的氛围之中,分明才下午三点,整个格林德沃原野却仿佛提前入夜,能见度十分有限。布兰迪独自待在马厩里,望着因无人点灯而陷入昏暗的庄园,漂亮的冰蓝色眼眸中逐渐浮现出一种人性化的回忆色彩。
格林德沃原野很少见如此糟糕的天气,何况是在夏末流金的九月,在它不算漫长的记忆中,或许只有那位笑起来很温柔的女子逝世时才出现过。布兰迪对她的印象很深刻,不仅是因为那个女人经常在附近的球场内教导年幼的女孩打球,同时也是因为,她逝世之后,布兰迪有很长一段时间未曾在挚爱的伙伴身上看到笑容,如果用它所能理解的人类的时间来计算的话,大概是……三年吧。
即便对于人类来说,三年也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人的一生又有多少个三年呢?布兰迪为此曾陷入深深的恐慌,担忧那个从小陪伴自己一起长大的女孩将永远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实际上那不是任何有形之物,亦不是亲情与友情,而是她与外界共情的能力,如果一个人失去了笑容的话,同时也会失去悲伤吧?那样的人与朽木或顽石没什么区别。
可她只是一匹马而已,无法言语,更无法传达自己的心情。实际上就算她不是马,或许情况也不会有丝毫改变,因为女孩的问题并不是旁人简单的两三句话安慰就可以解决的,除了她自己以外,没有谁掌握着那把心灵房间的钥匙,于是布兰迪只能默默等待,期盼情况会有好转的一日。
后来,不仅女孩的母亲走了,连她的父亲也在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悄无声息离去,没有留下一句道别的话。布兰迪本以为这件事会让女孩的心更加封闭,然而那天之后,她却在女孩脸上看到了久违的笑容,一下子仿佛她又变回了过去那副乐观开朗的模样,对谁都温和有礼貌,从不曾有过孤独和冷漠的时刻。
布兰迪不明白,为何同样是至亲之人的离去,带来的却是截然相反的两种结果,人类的感情似乎太过复杂,不是一匹马可以理解的。
她只需要知道,自己会一直陪伴在那个女孩身边就够了。
像从前一样亲昵地依偎在一起、像从前一样快乐地在马场上奔跑、像从前一样感受风迎面而来的惬意……就算要她披上沉重的铠甲,与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恐怖魔物战斗,也没有任何关系,倒不如说,那正是她所期待的。
自遥远的时代,先祖追随那位年轻的骑士离开洛瑟山脉的时候开始,在战场上与自己的骑士光荣生死,便是太阳雪一族的使命与宿命。从没有人告诉布兰迪这些事情,但她早已从宿世传承的记忆中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我会陪着伱的,希诺。
一直陪着你。
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