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晃晃悠悠地行驶在一条年代久远的街道上,车轮轧过的石板发出轻微的晃动声,距离开拓者文斯男爵在此铺下第一块石板的年代,已过去了十七个世纪的漫长时间。这些古老街道至今仍能正常使用,除了建造者的用心良苦外,也要感谢附近三座小镇和十几个村庄的居民们每年筹募资金,辛辛苦苦地保养修缮,仿佛想要让它接着流传十七个世纪,只要白棘花的旗帜还在夏多利庄园的屋顶上飘扬,就永不会迎来陷落的那一日。
窗外便是格林德沃原野的美丽风光,时值盛夏,天空透明得叫人有些心醉,拂过脸颊的风中略带一股酸涩果子的气味,视线远眺,田野里尚是一片绿意,葡萄枝头流淌着金黄的光泽,散发出微醺的热气。几名农妇聚集在栽种葡萄的枝棚间,借着枝头洒落的清荫,在劳作之余的闲暇时间里碎声细语,讨论起被一片广袤森林包围着的领地上的家长里短。
一幅安逸闲适的乡下美景,日光的温度也恰好合适,让人有股昏昏欲睡的冲动。
坐在车厢最里头的爱丽丝就已经开始打瞌睡了,脑袋靠在墙壁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耷拉着,每次马车下坡或者转弯时,车厢摇晃的动静都会将她惊醒,像是做噩梦般打了个激灵,整个人清醒了不少。但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很快她的眼神便重新开始放空,发呆了几秒钟后,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这家伙平时就喜欢熬夜,最近几天运动量还特别大,这要是能撑住不打瞌睡,才是一件怪事。
林格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在对面的希诺身上,沉思了一会儿后,忽然从上衣的口袋里取出一根大约拇指粗细的试管,将它递给少女,透明玻璃内的淡绿色液体因他的动作而来回摇晃,纯粹的色泽中透露出一股朝芽幼叶般的勃勃生机。
“这是什么?”
希诺顺手接过,放在掌心里打量,同时好奇问道。
“药。”林格觉得这个解释似乎不够详细,停顿了一下后又道:“具体是什么药,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但应该能够治疗凡因德鲁先生的旧伤,让他的身体恢复健康状态。”
昨天晚上,在炼金工房内钻研了好几天的萝乐娜把这瓶药剂送到了林格手中,不过只说了效果,并没有详细解释药理和成分,因为说了林格也不懂。
顺便一提,一起被送过来的似乎还有爱丽丝点名要的道具,也就是她报名比赛所需要的业余证书,不过因为实在没有技术含量的缘故,萝乐娜都懒得提,林格更没兴趣问。
爱丽丝倒是抱着她的假证书在房间里乐了一晚上,所以白天才这么困。
希诺听完林格的解释,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她看了看年轻人脸上认真的神色,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成分不明的药剂,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两道英气的眉毛弯成了月牙形状:“要不是我知道你的为人,准会以为你在逗我玩呢,林格先生。”
自己都不清楚的药,居然就敢送到白棘花家族的继承人手中,还一本正经地解释药效,你让我是先相信比较好,还是先怀疑比较好呢?
林格倒是不觉得尴尬,面色如常道:“但至少现在,伱并没有这么认为,不是吗?”
客人们这几天给她留下的好印象发挥了作用,让希诺没有第一时间质疑药剂的来路或成分,而是调侃了一句,这就足以说明她心里其实已经相信了林格的说法。
至于相信了几成……
希诺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了,她沉默地注视着手中的药剂,在这时脑海中不知浮现出了怎样复杂的想法,大约过去半分钟后,她才抬起头对林格说道:“感谢你们的好意,只是,祖父大人的旧伤已不是药物可以治疗的范围了——这里说的药物,不仅包括医学范畴,还包括神秘学的范畴。”
她眼睑低垂,敛住了眼底一片幽深的思绪:“无论是白城最高学府的医科主任,还是大布列塔皇家医学会的荣誉主席,甚至还动用关系,请到了草木庭园中的南丁格尔女士与医院骑士团的特蕾莎修女,但这些人都表示无能为力。所以,我也早就放弃了奢望。”
少女抬起头,轻轻对林格笑了下:“当然,各位的好意我还是心领了,很感谢你们对祖父大人的关心,我想他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也会很高兴吧。”
不仅医学,连神秘学都无能为力吗,看起来,希诺祖父的旧伤确实很严重,以至于少女早早便放弃了希望,对林格提供的药剂,更是不抱任何期待。
但医学与神秘学都做不到的事情,未必就没有其他办法。
林格说道:“其实你可以尝试一下。”
他看向少女手中的药剂,说道:“我给你的药剂比较特殊,既不属于医学,也不在神秘学的范畴之内,所以,或许可以创造奇迹呢?”
奇迹?
听到这个词语,希诺有点想笑。她很想对林格说自己已不是库洛艾那种年纪的小女孩了,会相信书中充满幼稚和幻想的故事。但话到嘴边突然噎住,因为她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是——”少女的语气中带有一丝试探的意味:“少女王权的力量吗?”
林格沉着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