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谢丝塔的一声呼唤,整间旅馆都变得热闹起来。
所有碗橱、酒柜、置物架和橱柜的拉门哐哐当当地打开,里面的盘子、酒杯与碗碟自行飞了出来,在半空中高兴地飘来飘去;大厅木桌上的茶杯们在一柄银制高脚茶壶的带领下,排成整齐的队伍,井然有序地跳下桌子,朝着柜台前进;墙角盆栽里的植物开始用枝干抽打自己的花盆或地板或旁边的墙壁,发出各种喧闹的声音,表达自己此刻欢快喜悦的心情。
头顶吊灯的光芒闪了又闪,还未开花的青藤奏响了忧郁的旋律,马上就有一个尖锐的声音斥责它:“嘿、我们的宴会不需要你这样牢骚的音乐!”爱丽丝循声望去,才发现是刚才想要跑过来和他们握手的海棠树在说话,它高昂着茂盛的叶子,颖指气使的模样像极了乐队的首席指挥。
墙架上的吊藤萝向着两侧分开,露出后面的兔子洞,一只只毛茸茸的小白兔从洞里走了出来,开始忙碌。有的去抓飘在天上的餐具,把它们迭在头顶,然后急匆匆地往后面的厨房赶去;有的跳到柜台边上,从抽屉里拿出茶包、砂糖、咖啡块之类的东西,挨个丢到正列队等候的茶杯和茶壶里;还有的围成了一圈,窃窃私语,像是在召开严肃的会议,爱丽丝隐约听到它们正在讨论今晚的宴会“应该叫欢迎宴会还是叫庆祝宴会”……
一只带着黑眼圈的小白兔迷迷糊糊地跳到了谢丽娅的手边,想要去拿她的酒具,被酒保小姐揪住两只耳朵,提了起来,半恼道:“我说过多少次了,比尔,这不是水壶。”
她随手把这只小白兔往后门的方向一丢:“你给我到厨房洗碗去,记住,不许偷吃里面的食材。”
名叫比尔的兔子轻巧地落到地板上,先是举起短短的小爪子,严肃地朝着谢丽娅敬了个礼,然后才一蹦一跳地往厨房赶去。
有点高?
爱丽丝似乎没有看出她的窘迫,追问道:“有多高?”
妖精女仆不疑有他,点点头道:“就是这样,作为一家旅馆,我们却有整整六年的时间没有接待过新的客人。那段时间,旅馆的气氛很压抑,简直就像死去了一样。不管是我和二姐,还是兔子先生和魔法植物们,都感觉十分焦虑,不知道自己坚持下去还有没有意义。”
她解释道:“大姐经常举办宴会,不是因为她喜欢,而是想要转移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有其他事情可以做。这样,才不会有太大的压力,伤害到自己的身体与心情。大姐她呀,一直都是个很温柔很温柔、总是在为别人着想的人哦?”
她又转向自己的两个妹妹,说道:“谢丽娅,麻烦你来将这大厅收拾一下吧,让那些拖把和抹布陪伱一起,最好是让它变得和崭新建成时一模一样;谢米,你带客人挑选好房间以后,记得去地下花园里摘一些食材,常见的那些都要有:惊吓豆、哭泣菇、还有挑食萝卜……至于我的话?”
“我知道你们还在为过去的事情闷闷不乐,但生活总是充满了意外,如果不能微笑着面对它,在迎接希望的明天,一定会对今天悲伤的自己感到失望的。”
美丽的老板娘又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语:“我得想想今晚的宴会用什么菜单比较好,你们人类会喜欢妖精的口味吗?吓一跳馅饼、爱哭哭蘑菇汤、闪闪亮亮枫糖浆、或许还得加上一道噼里啪啦电爆肉排?”
可怜天下妹妹心啊。
“如您所见,是宴会前的准备。”谢丝塔笑眯眯地收起铃铛,对三位客人说道:“音乐、茶点、餐具、佳肴……欢快的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在此之前,请诸位耐心地等待。”
谢米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林格平静地解释道:“我在登记本上看到的。”
“……”
一直都沉默的林格忽然开口,替她补全了记忆:“上一位客人是在1799年的12月,然后便是我们,中间隔着六年的时间。”
三人沉默地对视一眼,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就没有正常点的食物吗?
“来呀、拖把和抹布都动起来吧,将这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让地板都能照出大家开心的笑脸。”
“呃。”
……
“总、总而言之,就是这样。”
“大姐也在焦虑,但却是为我们的心情而焦虑。她比所有人都深爱着这家旅馆,更深爱着旅馆中的每一个人。如果我们高兴的话,她也会很高兴;而如果我们伤心的话,她也会很伤心。她当然想要让我们高兴起来,获得继续坚持下去的力量。于是有一天,她对我们说——”
难道旅馆的大家都是压力怪?没事干的时候就喜欢给自己施加压力,负重训练?
“理由?不需要理由哦。”
她见缝插针给自己的姐姐说好话,塑造亚撒西的人设,爱丽丝总觉得这套路很熟悉,仔细一想,这不就是梅蒂恩经常干的事情吗?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三位旅人就这样被她拉着,迷迷糊糊地上了三楼,但即使是站在这里都能听见一楼大厅热闹的声音,伴随着兔子们的叽叽喳喳和盆栽植物的互相指责:“你干扰到了我的节奏!”“是你太着急了!”“你想让我们在客人面前丢个大脸吗?”“嘿、伙计们,冷静点,别忘了这是交响乐。”“遗憾的是,我还没有学会小提琴的演奏技巧。”“只有定音鼓可以吗?”
正在指挥拖把和抹布清扫地板的谢丽娅小姐,忙里偷闲地插了一句:“有必要提醒的是,倘若没有我亲手调制的灵水,晚上的宴会恐怕将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