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莞叹了口气,“那好,那我再去一趟东宫。”
胡氏满意了,掏出一封信来给秦莞,“这个,你交给你八姐就好。”
秦莞点了点头,带着胡氏的信入了宫。
秦莞照例还是先到了寿康宫,见了太后,秦莞也不扭捏,趁着屋内无人问道,“太后娘娘,太子殿下要被禁足多久呢?”
太后一听这话也有些发愁,“皇帝好几日不曾过来了,我也说不准,怎么了,你大伯他们让你问的?”
秦莞苦笑一下默认了,又道,“今日我可能去一趟东宫?”
太后叹了口气,“也真是苦了你了……去吧,也帮我安抚安抚你八姐。”
太后心中总是护着太子的,听太后这么说,秦莞心底也是一安,有太后娘娘护着太子,皇上总是要忌惮一二的,何况到底是亲父子,太子没有做大逆不道的事,皇上不至于将太子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很快,秦莞带着寿康宫的侍奴前往东宫。
到了东宫,秦莞只觉东宫比前几日更为冷寂,侍奴前去通禀,没多时秦朝羽就迎了出来,秦莞先和秦朝羽进了屋子,等将信交给秦朝羽,秦莞便道,“你先看信……大伯母还想让我见见太子殿下,看看太子殿下有没有什么吩咐,朝局对太子殿下十分不利,大伯和大伯母也十分着急。”
秦朝羽一目十行的看信,信上大概也说了朝局如何如何,秦朝羽的面色越来越白。
看完了信,秦朝羽却苦笑一下,“你只怕见不到太子殿下,这几日太子殿下将自己关在偏殿之中,谁都不见。”
秦莞眉头一皱有些诧异,“谁都不见?”
秦朝羽眼底的落寞又涌现了出来,“是,包括我。”
秦莞便有些迟疑,“可是大伯母的交代……”
“你回去告诉父亲和母亲,让他们什么都不要做,皇后娘娘自有安排,不需要他们做什么。”
秦莞看着秦朝羽,忽而道,“这几日,皇后娘娘可有传话出来?”
秦朝羽摇头,想起了此前皇后的交代,她犹豫道,“你去见过钱大娘了?是什么事?”
秦莞当然不会告诉秦朝羽,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和太子殿下无关的事,你放心。”
这么说着,秦莞又觉得不对,从钱大娘的话来看,帝后之间的确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关系也十分诡异,难道这也是皇上如今冷待太子的缘故?这么想着,秦莞又道,“总之朝堂之上有成王在引导风向,你要早做打算。”
秦朝羽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既然见不到太子,秦莞也不多留,很快便告辞离开了东宫。
等出了东宫,没走多远却碰到了正往东宫这个方向来的燕蓁,秦莞和燕蓁不算熟稔,却也是见过数次的,秦莞立刻福身行礼,燕蓁上下打量了秦莞两瞬,“你来见皇嫂的?”
秦莞颔首,“是,公主殿下来探望太子殿下?”
燕蓁“嗯”了一声,面上带着几分萧索之意,“见不到母后,只能来见太子哥哥了。”
秦莞侧身让开道,“那公主请……”
燕蓁往前走去,走了几步回头看过来,当日皇后是让燕蓁给秦朝羽传话,秦朝羽又将那些吩咐告诉了秦莞的,因此去见钱大娘的事,燕蓁也知道,燕蓁看着秦莞道,“你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秦莞本垂着眸子,一听这话顿时抬起头来看向燕蓁。
燕蓁一笑道,“你在宫中行走不便,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秦莞抿唇,“公主这话是……”
燕蓁转过身正视着秦莞,“那日母后的吩咐,是我带出来的,你一定听了皇嫂的话照做了吧?我不知道母后为何那般吩咐,不过母后应该十分欣赏你,否则不会和你说那般隐秘的话,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可是我想帮母后和太子哥哥,所以我问你可需要我帮忙。”
燕蓁十分平静,也十分认真,她本是个心思单纯的人,因此她这样看着秦莞的时候,秦莞忍不住的心中意动,然而她迟疑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公主就要出嫁了,趁着这几日好好陪陪太子殿下吧。”
秦莞说完福了福身转身而走。
她真的差点就要开口了,燕蓁是公主,身份比燕迟更为便利,可刚才看到她的眼神,她心中还是有几分不忍,如果秦朝羽说的是真的,皇后是故意要将燕蓁送走,那这个节骨眼上,她又何必让燕蓁牵扯进来?
秦莞一边走一边茫然的看着整个内宫,这后宫如今无人敢轻言瑾妃,当初瑾妃的惶恐害怕,只怕只有燕绥一个人知道,瑾妃到底在害怕什么?
秦莞再回到寿康宫的时候便发现燕离竟然也在,且还在陪着太后娘娘下棋,见秦莞回来,太后不由招手,“你来你来,你们两个的棋艺相当,我可不爱和他下了,我还得让着他。”
秦莞失笑的看着燕离,燕离眨了眨眼,“你去东宫了?”
秦莞点了点头,燕离道,“太子和太子妃如何?”
秦莞坐在太后身边帮她落子,见太后也看着自己,便道,“倒是还好,只是东宫有些冷清。”
太后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些事什么时候能查完。”
太后看着燕离,“吏部的事你该知道吧?皇上是个什么打算?”
燕离满不在意的道,“这个我也不知,大概就是要将西北路上的贪腐彻底查个清楚吧。”
太后摇了摇头,面露忧色,燕离便安抚道,“您就放心吧,太子没有牵扯进去,如今皇上将太子禁足,或许是不想让他护着底下那些人,您也知道的,若是太子好端端的,底下那些人怎么也要求到他跟前。”
太后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蓁儿要大婚了,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个打算。”
燕离和秦莞对视一眼,二人都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说……
陪着太后下了一会儿棋,却是没见到燕泽和岳凝入宫,等到了下午时分,秦莞便告辞出宫,等回了侯府将东宫的情形一说,秦述夫妇更是愁眉苦脸,秦莞只好劝道,“至少还有太后娘娘护着太子的,大伯不必太过担心。”
秦述短短十多日老了一大截,闻言只摆手,“朝堂上的事你不懂,这次……哎,算了,也只能等了。”
秦莞没有多问,只在第二日一大早往沈宅去。
孙慕卿这几日正在等秦莞的消息,见到秦莞前来只以为是通知他去立衣冠冢的,谁知道刚坐下没多久秦莞就问道,“这几日你宅子附近可有可疑之人?”
孙慕卿一脸迷茫,“没有呀,怎么了?”
秦莞叹了口气,“这宅子乃是……所以我担心你会被人骚扰。”
孙慕卿顿时笑了,“没有没有,你尽管放心吧,其实过了一年了,好多人都不在意了,这宅子归了官家,总是要有人来买的啊……”
秦莞没有和孙慕卿解释,只是心底微安,“本来地方都看好了,也可以早点过去,只是这几日我事情有些多,所以可能还要耽误几日,我专门来和你说一声。”
孙慕卿连忙点头,“这件事本就是麻烦郡主,郡主自然紧着自己的事情。”
孙慕卿亲自给秦莞煮了茶,此刻茶汤滚沸,他便倒好了茶给秦莞端到了手边,他一下子距离秦莞极近,秦莞呼吸一动,闻到了他身上的檀香味,“你早上刚从怡亲王府回来?”
孙慕卿颔首,“是,怡亲王这几日腿上不舒服,我一直再给他调理。”
说起这件事,秦莞心底微动,“怡亲王腿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二十多年前留下的旧伤了,好像是王爷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膝盖里面的软筋伤了,当时肿痛不堪,太医给消了肿,可伤在那里你也知道,是没办法自己好的,再加上王爷当年年轻没当一回事,如今年纪大了就落了病痛。”
秦莞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那一日燕泽说当时受伤的是当今皇上和怡亲王两个人,怡亲王这么多年膝盖一直不太好,为何皇上却没有这样的毛病?没道理自己好了……
“这个我知道,不过你有没有见过伤在膝盖然后自己好的了?”
孙慕卿笑,“这个可是好不了的,我师父曾经肯定的说过,人身上皮肉之类的大都可以自愈,可像膝盖骨缝的软筋却是难以自愈的,这地方寻常也难受重伤,可一旦伤了,就会成为隐痛。”
秦莞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孙慕卿道,“怎么了郡主?”
秦莞苦笑一下,“如果有个人受了和怡亲王类似的伤,后来膝盖却没出过毛病,这是为何?”
孙慕卿笑开,“这不可能的,除非……除非这个人换了一条腿……”
秦莞闻言也失笑,换了一条腿,这更不可能了。
秦莞一时想不通这一点,却在心底留下了一个结。
……
……
时间一晃而过,秦莞连着几日日日入宫,却都没找到机会问关于皇上伤势的事,这些陈年旧事一起经历过的人偶然提起不算什么,而她去问就显得有些不正常了,到了十月十九这一日,燕泽和岳凝又入了宫,而这次入宫,众人却是齐齐往景宁宫去,燕蓁即将出嫁,这些小一辈的要去给她添妆。
景宁宫里,内外皆是布置一新,明日一早,燕蓁要在礼官的护送之下从景宁宫出发,去崇政殿拜别帝后,然后去宗庙拜别先祖,而后方才乘婚车出皇宫,到了皇宫之外,换马车慢行,要走一个月才能到北魏。
这个世界北魏早就开始下雪了,北魏派了使臣过来接亲,接亲的人先到京城,跟着燕蓁一起往北魏去,而新郎拓跋弘则会在北魏边境迎接燕蓁,对燕蓁而言,这已经是最高的礼遇。
燕蓁此去千里之遥,以后多半不会再回来,想到这些,不管是岳凝还是燕泽几个,送的礼都十分的重。
秦莞是陪着太后一起过来的,燕蓁的屋子红彤彤的一片,燕蓁刚试完明日的发饰,看到太后过来,燕蓁顿时红了眸子,抱着太后便哭了起来,“皇祖母,蓁儿不想嫁去北魏……”
燕蓁虽然带着哭腔,可语气已经没了从前的怨怼,太后抱着燕蓁心疼不已,一行人在景宁宫没多久,又有其他人陆陆续续的送礼,听到成王府也送了礼,燕蓁的表情顿时变了!
“我不要!扔出去——”
太后叹了口气,“蓁儿,成王也是你哥哥。”
燕蓁顿时哭腔更浓,“他才不是,他想害太子哥哥,皇祖母,您不必骗我,我都知道。”
太后无奈摇头,“没有人会害你太子哥哥,你放心。”
燕蓁双眸通红的望着太后,“那皇祖母,您要答应蓁儿,蓁儿走了之后,您一定要保护好太子哥哥,还有我母后……”
太后本就回护正统,当下就点了头,“你只管放心便是,我对你太子哥哥的看重你还不知道吗?”
燕蓁撒娇的抱着太后不放,秦莞在旁看着,只觉今日的燕蓁有种卖力的讨好,仿佛就是为了要让太后做这个保证似的,太后或许看出来了,或许没有,但是她愿意给这个保证让燕蓁安心。
成王府的礼物到底被留了下来,景宁宫的几个跨院都被嫁妆装的满满当当的,而这些箱笼,今天晚上就会被装上马车,明日一早马车停在正华门之后,会跟着燕蓁大婚的仪架一起出城去,燕蓁和太后说了一会儿话,忽然低低的道,“皇祖母,明天母后和太子哥哥会送蓁儿吗?”
燕蓁眼巴巴的望着太后,太后哪能不心软,这是她唯一的孙女,是十足的掌上明珠。
别说燕淮了,太后也是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你放心,我会和你父皇说的。”
燕蓁呜咽着点头,一屋子人的眼眶都是红的。
在景宁宫待了一下午,太后离开景宁宫之后果然直奔崇政殿,太后身体不好,已经极少主动往崇政殿来,太后一到,整个崇政殿都被惊动,燕淮将太后迎进去,很快便将议事的臣子赶了出来,也不知道母子二人在崇政殿之中说了什么,当天晚上,袁庆便带着旨意到了坤宁宫和东宫,皇上令皇后和太子第二日着仪服前往崇政殿受燕蓁的拜别,再往正华门送嫁。
长信宫里,冯龄素恨得牙痒痒,口中冷笑道,“皇上只说让她们去送嫁,却没有说解除她们的禁足,等燕蓁一走,该关进去还是得关进去,说起来真是好久没有见到皇后娘娘了,也不知道这些日子皇后娘娘有没有消瘦。”
宫人们听着这话不敢多言,冯龄素转身吩咐宝蝶,“去给我把那一套丹凤朝阳的朝服找出来……”
宝蝶知道自家主子是打算在明日的典礼上艳冠群芳了,当下不敢大意,不仅找出了丹凤朝阳的礼服,还陪了同样鲜亮贵胄的头面饰品,到了第二日一大早,冯龄素更是早早起来按品大妆,虽然她不是皇后,可是皇后已经气数将尽,她今日就要让众人看看,这后宫之中,未来该听谁的话。
冯龄素在装扮之上用足了心思,得上上下下都拾掇的自己满意了才看着时辰往崇政殿去,百官此刻都在宗庙之前,而皇室的所有人则都先在崇政殿等候,等冯龄素掐着时间施施然到了崇政殿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早已坐在主位之上的帝后二人,她日日都能见到燕淮,却是多日不见赵淑华,本以为这么多日的禁足必定让赵淑华狼狈颓唐,可她没想到时隔多日赵淑华仍然如往日那般光彩逼人,她身上的正红色朝服上绣着明艳的凤凰,而她整个人妆容雍容矜贵的坐在皇帝身边,竟是生生的将她压了下去,那一瞬间,冯龄素心底这么多年压着的妒忌疯狂的冒了出来。
辰时三刻,五公主燕蓁着一袭大红色婚服,在侍婢的搀扶下袅袅娜娜的进了崇政殿正殿,一看到赵淑华坐在上首位上,燕蓁的眼泪立刻噙满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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