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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霜直听的背脊一凉,“什么?竟然死了?怎么死的?”
魏长福又叹了一声,“就是我之前说的,大概半年之前村子里接连死了几个人,其中就有张家丫头,她们家的手艺是传给她父亲,她父亲又传给她的,她父亲患病走了好几年了,眼下她一走,她家便不做茶酥了。”
秦霜口中皆是茶酥的清香,闻言一叹,“真是太可惜了,也不知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魏长福闻言轻咳了一声,“这个倒是传什么的都有,我也不确定到底是什么病。”顿了顿,魏长福又道,“我以为再闻不到她家茶酥的味儿呢,却不想孙神医那边竟然做得出,想必也是个做茶酥的行家吧?”
秦霜摇头,“倒也不算……”
秦霜没直接说林婶从前从未做过茶酥。
魏长福却笑着摇头,“秦姑娘别小看这点心,这点心是云雾山和雁江沿岸的一大特色,人人都在做,可做的像张家这样好吃的却不多,秦姑娘的茶酥一摆出来,光是味儿我便认得出来,当真是和张家做的一模一样,能有这个道行可是不容易的。”
秦霜听着魏长福的话觉得有些惊讶,林婶竟然误打误撞的将茶酥做成了云雾山一绝?
秦霜只顾着惊讶,却没看到秦莞的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
秦莞只是在想,她竟然没有机会细细的问一问三元村的病患到底都得的是什么病,而似乎孙慕卿也是不知道的,秦莞眸光几转,“后来孙神医出现救了那些人?”
魏长福点了点头,而后又摇头,“倒也不是,也没有全部救回来,有几个病重的还是死了,不过看到有的人没有死,大家总算知道是病不是什么鬼神作怪也不是什么疫病了。”
秦莞唇角微抿,“半年前死的几个人当真不知为何死的?”
魏长福面露几分苦笑,“这个……小人在此地虽然许多年,可从前做生意红火惹得大家嫉妒,后来出了事,大家又嫌小人这地方住了外地人,一来二去的,小人就懒得和他们打交道了,村中的这些事儿,还真是不怎么清楚……”
魏长福本就是外地人,外地人来了这里做生意,早些年过来游玩的人多,魏长福的客栈生意便十分火爆,眼见得一个外地人来此赚了钱,民风本就不甚开化的三元村上下自然就有些不喜魏长福,到后来村中出事,魏长福竟然还敢收留外地人,这无异于是“帮凶”,那一日村正来的场面秦莞还记得,村民们是当真没有好脸色。
“你好奇这个做什么?”秦霜吃着茶酥,问秦莞。
秦莞摇了摇头,心中的疑窦却越来越重,一转眸,秦莞看向一旁同样一脸凝重的周怀,“周管家,现在怎么办?”
周怀眉头皱着,从百草园出来除了秦琰走的那一条道之外便只有三元村这一个出口,从三元村往观音镇而后去袁州城是最为快捷的,而三元村之中只有这一条主道,若是不进村子在外面绕行也可,可那都是马车走不了的荒野小道,周怀不觉得秦湘一个人敢走。
“只怕……没有走这条道。”
见秦莞和周怀说话,魏长福识趣的拿着茶壶进了柜台之后的内间。
周怀忙低声直接道,“要么是走了世子那边,要么便是躲在哪里,要么……便是出了事……”顿了顿,周怀道,“九小姐怎么看?”
比起一旁吃茶酥吃的正香的秦霜,秦莞显得格外的沉定,周怀略一犹豫,竟是问起了秦莞的意思,秦莞双眸微眯,“三哥的速度是我们的三倍以上,可现在都没有追上来,只怕他那边也没有找到人,我推测,五姐可能还在我们之后的某一处。”
周怀眼神微沉,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秦琰眼下和他们分开走,若是他临时改了计划,便和秦琰遇不到一起,可若是他没改而秦琰改了,两拨人便又错开了。
秦莞看着周怀的神色便知道他眼下也十分犹豫,而这边厢,秦霜已经将茶酥吃完了,见秦莞一点没动不由道,“待会儿还要赶路,好歹吃点儿。”
秦莞摇了摇头,她一时也没有心思用饭。
这边厢魏长福添满了一壶新茶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伙计,端着两碟子果脯,“小人这里真是没什么好东西了,再过几日,小人也要关门回老家去过年了,等来年大抵不会过来开张了,这半年可当真是亏大发了。”
身后伙计将果脯放下正要走,魏长福却忽然道,“哎等一下,李财,你也是知道早些日子张家丫头几个怎么死的吧?你且说说?”
李财便是秦莞几个早先就见过的客栈伙计,他人生的十分老实,闻言有些局促的道,“小人……小人当时在店中,倒也没亲眼看见,不过……不过后来回去听旁人说张家丫头是死在茶园里的,死的时候浑身是血双眸大睁……”
见秦莞几人皱眉,李财忙道,“他们也都不是亲眼看见的,传来传去说法极多,却没个准儿的,有说张家丫头是被外村人谋害勒死的,也有人说是张家的茶园建在坟地里被鬼怪缠死的,还有人说到了年节山里专门吃人心的妖怪出来了,还有说是瘟疫……”
秦莞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李财显然是怕在贵人们面前说错了话,只将听过的全都说了出来,听秦莞忽然一问,李财顿时心中一跳,忙道,“说是瘟疫……”
秦莞一下子站了起来,“不对,前一句。”
李财眼珠儿一转,“就是有人说到了年节,山里专门吃人心的妖怪出来了。”
秦莞眉头微皱,“妖怪就是妖怪,为何要说吃人心的妖怪?”
李财缩了缩脖子,“因为张家人说她家丫头死的时候,胸口那里受了伤,流了好多血。”
秦莞眸色当即几变,李财却又马上道,“不过……不过这事闹的越来越大,村正不许大家谣传,便是有人再去问,张家人却不肯说了,而后倒是什么瘟疫鬼怪的越说越多。”
秦莞唇角紧抿着,就算这样说,众多的谣传之中,吃人心妖怪的说法还是最为可信的,毕竟张家人自己说过,然而世上哪有会吃人心的妖怪?
李财见秦莞一脸沉色不再问下去看了魏长福一眼,见魏长福点了点头方才离开。
魏长福也感觉秦莞似乎十分关注此事,便犹豫的道,“秦姑娘……”
秦莞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好奇随便问问。”
魏长福给她们几人重新倒了茶,又去招呼外面的秦府侍卫车夫,他人一走,周怀看着秦莞道,“九姑娘觉得三元村死的人有异?”
秦莞点了点头,周怀却道,“便是奇怪也管不了了,眼下我们得找五小姐。”
秦莞当然知道,然而她心中却隐隐觉得三元村的怪事并不是这般简单。
“九小姐,还是先去观音镇吧,咱们天黑之前赶到观音镇,得先确保和世子汇合再好,到时候若还是没任何消息,小人和世子再回来找,免得您和六小姐的安全也无法保证。”
他们眼下只是在长福客栈短暂逗留,谁知道到了晚上村民们若是见他们还在此会做出什么来,秦莞一时没有更好的法子,便打算先照着周怀说的行事。
“好,那我们就快些点赶路——”
秦莞说完,秦霜也知情状紧急,当即起身吩咐下人们收拾,待将几个食盒收好放回马车,秦莞几人便走出院子准备继续赶路。
魏长福殷勤的将秦莞一行送出了院门,可刚走出院门,却见几个村民拿着锄头在主道上朝着她们这边疾走,一看这架势,秦霜下意识就往秦莞身后一躲,“他们又来了——”
秦莞也被秦霜这般吓了一跳,可很快秦莞发现这几个村民根本不是朝着她们的方向来,魏长福见状也松了口气,“没事没事,和秦姑娘无关。”
正说着话,那几个村民却已转了弯朝向大道对面的一户人家后檐走去,一边走几个人急急说着什么,秦莞这边依稀能听到他们的说辞。
“又是外乡人?!”
“可不是,听说还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子!”
“哼,先抓起来再说,指不定早前的事就是他干的——”
秦莞眉头几皱,转而看向了周怀,“周管家……”
周怀也听到了几人所言,可他却有些犹豫,毕竟此事与她们无关,然而对上秦莞有几分凝重的眸子,周怀到底道,“好,小人带两位小姐过去看一眼。”
秦莞“嗯”了一声,当即朝那几个村民消失的方向走去,才走了不过二十来步,秦莞便听到了一阵嘈杂之声,她皱眉,沿着一户屋舍侧面的小路朝屋舍之后而去。
刚转过弯,秦莞便看到了一副乱象。
村户屋舍之后堆着一片草垛,而此刻,十多个手拿锄头镰刀的村民正将一个衣衫褴褛之人围着,那人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衣,因为沾满了泥垢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再加上他墨发胡乱的披散着,一时叫人连眉眼都看不清,面对着村民们凶神恶煞的围堵,他一手撑着草垛一手拿着支木棍胡乱的挥舞着,喉咙里还发出有些凶狠的斥声,果真像个疯子一般。
“疯子有什么好看的,走吧——”
秦霜从后面跟上来,见果然是个疯子顿时兴趣全无。
她拉了秦莞一把,秦莞却没动,反而语声沉沉的道,“你不觉的他很眼熟吗?”
秦霜微愣一下,转而看向了那“疯子”,歪着头看了片刻,秦霜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瞪大了眸子,“这个人……这个人看着有些像那日在百草园中见到的那个病人……”
这话落定,一旁的茯苓也上前道,“小姐,真的很像!”
秦莞点了点头,虽然那天晚上天色黑沉没看清脸,可那忽然出现的鬼魅一般的身形她们却是牢牢的记了住,疯子也有百样,而站在那草垛旁的人分明就是那夜百草园中的人。
“也不知从哪跑来的疯子,睡在这草垛里差点将我那老娘吓死!”
“总之是从外面跑来的,我们先将他绑了,看看他有没有做什么坏事,没有就扔出去,如果有的话,就按我们村子里的规矩办……”
魏长福也跟着秦莞几人走了过来,闻言立刻道,“三元村的规矩,外乡人进来偷东西,捉到是要被打断手脚的。”
秦莞眉头微皱,然而大抵是感受到了村民们的不善,那疯子忽然更快的挥舞起手中木棍来,一边十多个人围着,见他木棍挥的极快,竟然一时不敢上前。
秦霜便道,“孙公子不是说百草园的病人都被送回了各自家中吗?这个人本是……本是赤水村的?魏掌柜,赤水村在哪里?”
魏长福忙道,“赤水村在神女峰以南,和咱们这里是两个方向。”
秦霜讶异道,“莫非他回去之后自己又跑出来了?”
“不对。”秦莞忽然眸色微沉,转而看向周怀。
“周管家,你看看这个人挥舞木棍的手法,似乎并非没有章法……”
秦莞不会武功,却看过旁人演武,她这么一说,周怀立刻定睛一看,这么看过去,果然见那“疯子”手中的木棍挥舞的密不透风,因是如此,周围的村民们才一直未曾上前。
“九小姐,您说的是对的,他的确会些武功,只是不知道为何被逼到了这等惨状却未表现出来自己的身手。”周怀疑窦道。
“因他是疯子呗。”秦霜立刻开了口。
秦莞摇头,“不是,我看他脚步虚浮,呼吸也有些不稳,手腕挥的虽快,却到底没有使出什么敏捷的招式,似乎是身上太过虚弱而致,你们看他的眼神……”
“疯子”墨发散乱,将眉眼遮住了大半,眼下只能从墨发的缝隙中去看他的眉眼。
秦霜看了几瞬,忽而低声道,“他似乎有些难受……”
“疯子”眉头紧皱,眼神犀利阴冷之中带着几分煎熬之色,仿佛正置身于什么痛楚之中,秦莞眉头微皱看向周怀,“周管家可有法子将他救下?”
周怀欲言又止,“九小姐……”
秦莞打断了周怀的话,“他这样子有些古怪,我稍加探看,若当真是个闹事的疯子,我绝不会多管闲事,可若不是,我只怕会和五姐不见了有关。”
周怀心神几动,眸光一转看向人群,他一眼认出了适才说过话的主人家,便上的前去,“这位兄台。”
周怀拱了拱手,而后从袖中掏出了五两银子,“这位兄台,此人有些像我们此前遇到过的一位病患,因主治者是我们主人的故友,还请兄台卖个面子让我们将此人带走,也免得你们费一番周折,若是伤了诸位便不好了。”
本就是个费力才能抓到的疯子,他们将他抓起来也不过是想教训一顿,可是眼下周怀给了银子,便等于他们什么都没做便白白赚了一大笔!
此前说话的男人很快就做了决定,他一把接过银子,“你带走就带走吧,可不能再闹事吓人啊,否则我们还要再抓回来,还有,我们可不帮你抓住啊,你自己想法子!”
说着,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村民们一边笑闹着让那男人请客一边从此处离了开去。
一时间,乱哄哄的草垛旁只剩下了“疯子”和秦莞一行。
见所有人一走,那疯子手中挥舞着的木棒“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同一时间,疯子好似失去了所有力气似的跌坐在了地上,虽然如此,他一双眸子却是透过发隙看着秦莞诸人,那眼神比先前多了两分戒备。
秦莞抬步朝疯子走了过来,茯苓当即道,“小姐当心——”
周怀也有几分担忧,然而看着秦莞一步一步极缓的上前,方知道秦莞是成竹在胸的。
“你还记得我们吗?”
秦莞语声轻缓,在距离疯子四五步的时候停了下来,她见疯子跌坐在地,便也缓缓的蹲了下来,“那天晚上,在百草园,你们吓了我们一跳。”
疯子眼神几闪,而后垂了眸。
秦莞见状,越发肯定自己没认错人。
“你不要怕,我们是前几日借住在百草园的,是孙神医的朋友,孙神医不是将你们都送回去了?你怎么来了这里?你的病是否还没好?”
秦莞缓缓的问了几个问题,可那疯子只低着头却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