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扶点点头,目光放远,“我知道目下唯一的真凭实据,就是他手上那张白纸黑字的字据。他方才出示给我看的时候,我已是尽力仔细去看了。不过他也不准我看得太久,不一刻就收回去了,倒叫我许多的疑问没法在那字据上找到答案。”
“你看了那字据的签名么?”靳佩弦缓缓问。
云扶点头,“你这点说得对。方才在看他手里那份协议的时候,我留意了印鉴。如果签名或者是纯耳,那就一定有诈了。毕竟他那时候还是个孩子,不可能由他来订立协议。”
云扶瞟靳佩弦一眼,“结果不是私章,那印鉴上的字样是‘纯贝勒府’。如果‘纯贝勒’这名头不是纯耳自己,而是他们家世袭的封号,那从中倒是区分不出来老子和儿子来了。”
“真尖~”他眯眼笑着夸赞,“连这个细节都没放过。”
“别说没用的,行么?”云扶瞪他,“我能拖他些日子,可是不能太长。要不他要经官的——虽说这江北的官府曾经都是你们家的,可是现在不同往日,等着揪你小尾巴的人可不少。若叫人发现了这件事,趁机将温庐易主的事儿抖搂开,到时候你别说又是一大笔金钱官司;更要紧的是,那给你预备的白俄人马就也保不住了。”
靳佩弦轻垂眼帘,“你说得对。所以这个纯贝勒带来的麻烦,不只是金钱。如果那协议是真的,他本人也是货真价实的纯贝勒的话,那他只为钱来,倒还好说。”
“可如果他此来,用意不是那么简单。那,咱们就不能让他痛痛快快儿地把事儿给办完了。”
他说着走到云扶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云扶不由得扬眉,“你是说,搅浑这潭水?”
他耸耸肩,“总归,这世上最难的,就是要证明他自己是他自己~总归先叫他去证明自己的正身吧,按着如今的时局,我就不信他一个前清遗少,办事能办得那么顺当~”
云扶终于笑了,眸子重又焕发出琉璃般的光彩来。她向前走几步,立在靳佩弦眼前,抬头盯着他的眼睛。
“真狠哪,一个十九岁的半大小子,怎么能这么心黑手辣呢,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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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佩弦耸耸肩,“谁让他来惹你呢?他要是直接来找我,那我兴许就不跟他计较了;可是他来欺负你,那我就必须让他后悔来这一回。”
“行,就这么办了。”云扶面上笑意盈然,想要掩饰,却没能尽数掩饰住,“我先拖他些日子,等实在拖不动了,我再依计行事。”
云扶说罢深吸口气,“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说的这些,都是假设他此来有诈而定的。而倘若人家说的是真的,人家是应当应分来要这个钱,那咱们就认。行商一世,信义为首。”
凯瑟琳肃然起敬,用力点头,“波士我明白的。咱们当年在美利坚,你也凡事都是如此。”
靳佩弦凑过来,弯下了腰,歪头将脸凑到云扶眼前,“……怎么那么了不起呢?”
“滚!”云扶颊边微微一红,脚下给了他一下儿,将他给踢远。
一件心头难题暂得了解决,凯瑟琳和老骆驼都借故出去了,办公室里就剩下他们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