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嘉树陷入了纠结。
其实他如今对海家兄妹的信任已经超过了其他人。海礁不在,他觉得跟海棠说,也是一样的。海家兄妹对他那么好,又与他没有利益冲突,怎么可能会伤害他?况且海家算是镇国公府周家旧部,如今又攀上了陶岳陶阁老这条线,立场与周太后、皇帝以及许贤妃是一致的,没有理由因为知道了他的秘密,便对他不利。
可金嘉树不敢冒险。
金家二房的人如今除了金梧,几乎全死光了。皇帝对知情人的灭口之心甚烈,他若不是有生母的庇护,只怕也逃不过去。关于许贤妃身世的秘密,陶岳是否知情,他不知晓,却清楚镇国公府周家是完全被蒙在鼓里的。知情人周太后对娘家兄弟隐瞒了这等大事,难道是信不过镇国公一家么?当然不可能!那就定是因为她不想让本就受到猜忌的镇国公府再被皇帝忌惮了。
镇国公府尚如此,海家又算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呢?
金嘉树愿意与海家兄妹分享自己的秘密,可他怕消息走漏后,皇帝或太后一方会对海家兄妹不利。他只想与海家兄妹同享未来的富贵与光明前程,却绝不希望自己会给他们带来祸患。
金嘉树本想把这个秘密一直保持下去。海妹妹如此体贴他的难处,并不追问,他更觉窝心。然而,若他想继续与海棠讨论金梧进京会给许贤妃带来的风险,这个秘密似乎是绕不过去的。海棠若不知道实情,又怎么可能帮他想应对之法呢?
金嘉树沉默着不说话,海棠装作没看出他的纠结,继续盯着桌面看。
不是她非要逼着他说出那个秘密,她也不想惹祸上身的。可他总要给她一个理由,才能让她这个“不知内情”的外人把讨论继续下去,然后推导出可用的应对之法。她是真的希望能帮得上忙,可那也要金嘉树替她把梯子搭起来呀!
算了,既然他脑子拐不过这个弯来,她就稍微引导一下他的思路吧。
海棠伸手扯过一张白纸,开始磨墨写字:“咱们来分析一下好了。孙家拥有了金梧这个证人,会用什么样的理由来对许娘娘不利呢?他们如今不可能再质疑八皇子的立储资格了,那没有意义,皇帝不会听他们的,朝臣们也不会附和的。所以……这个局应该不是针对八皇子而设的。”
金嘉树回过神来:“是,海哥与我讨论过,上回咱们在后园里也提过这事儿了,孙家应该是想对我姨母下手,好夺走她日后插手政务的权力,顺带把推荐她的周太后也一并逼退,由内阁全权辅佐新君。而孙阁老趁机与皇上达成交易,他不生事,皇上便不能夺他的权。他就可以继续在内阁做首辅,然后培养自家子侄接位,让孙家能长长久久地掌权下去。”
海棠在纸上写下“逼退太后”四个字:“那一般来说,什么样的理由能将太后、太皇太后都逼回后宫,不能垂帘听政,也不能插手政务呢?周太后出身名门,德高望重,但年纪大了,当已荣养为要,咱们先不提。许娘娘还年轻,又是八皇子生母,本人听说也知书明理,并不是不堪大任的无知妇人。那孙阁老能用什么理由,在新君年纪尚幼时,禁止太后问政呢?”她露出思索的表情,“这个理由要是需要用上金梧,总不能是利用金家二房从前认识许家人的事实,污蔑许家女儿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疾,比如会发疯什么的吧?”
发疯的太后当然不能过问朝政,然而许贤妃脑子清明,在人前表现正常时,谁能往她头上泼这个脏水?况且金家二房与许家也没什么交情,他们只是许家长女丈夫的隔房堂亲,与许家人本来并不熟悉。说他们会知道亲友都不知情的许家秘密,那就太牵强了。这种说法当然是不会有人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