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腻的血滴在阮绵绵锁骨处。
又是一剑穿喉!
可动手的却不是她。
阮绵绵将瞪圆双眼的王麻子推至一旁。手中匕首还紧紧握着不敢放。
看到动手之人,她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崔师兄!”匕首哐当落地。
崔浩单膝曲地,强撑着提起藏锋,又生生将剑刺入王麻子胸腔。却再也没有拔出剑的力气。
他呼吸微弱,眼中却嗜血。等眼光转向阮绵绵时,却又温和澄澈:“别怕。”
阮绵绵爬起身,手忙脚乱奔到崔浩身旁。又喜又悲:“崔师兄,你怎么样?手脚还疼么?快躺下。”
她声音里带了些鼻音,分明是喜悦的,眼圈却止不住发红。
崔浩费力地睁开眼,眷恋地看向她。参差不齐的短发,脸庞也消瘦不少。她这一路怕是不易罢……
眼神触及被扯破多处的棉衣。崔浩猛烈咳嗽起来。
他压下心头的恨意。只怪自己浑身乏力,不能将那畜生千刀万剐。
“云绵,别管我了。自己……寻个安稳……去处。”崔浩艰难地说出这一番话,字字剜心。可他明白,正是自己拖累了她。若不是为了救自己这幅残破的身子,云绵她不必遭遇这些不堪。
娘亲死了,他连娘亲的长相都不晓得。就是因为这样的肮脏事!若是连云绵也……崔浩不敢想,他宁愿自己去死。
“我跟着崔师兄最觉安稳!”阮绵绵抹干眼泪,笑中带泪说:“崔师兄可不许丢下我。若是连崔师兄也不要我了,那我在这世上才真是孤零零,没盼头。”
崔浩还想说些什么,却是有心无力了。他抬了抬手,艰难地碰触她的指尖。“别犯傻……”只留下这三个字,便又昏过去。
阮绵绵独自面对一室狼藉。她胡乱抹干泪痕,将额头贴近崔浩的侧脸,小声却坚定道:“崔师兄,我会让你好起来的。”
静夜无声,灯笼里头的红烛也快燃尽。
沉闷的船舱内,血腥味弥漫开来。
藏锋还横在王麻子的身体里,阮绵绵一把抽出,血溅在棉衣下摆。
越是紧急关头,越不能慌张无措,自乱阵脚。阮绵绵一边告诫自己,一边仔仔细细,近乎固执地将剑身一寸寸擦干净。
这儿不能再留下去了,她想。
拂晓将至,天色微微亮。阮绵绵硬着胆子,从两个死人怀里摸出银子。然后和自己的银钱混在一起,分成几份藏在身上。
冬日寒冷,晨间尤胜。此时,船上还一片安静。
阮绵绵握紧自己的佩剑。小心翼翼拉开船舱木门,轻手轻脚向外面探望去。
没人。
再不走,等天亮了就来不及了!阮绵绵原路折返回船舱。将包袱和两把剑胡乱裹在身上。咬牙半拖半拽,把崔浩带出了船舱。
江面平阔。可若是竭力朝岸边游去,也不是完全没希望。总不能留在这儿等死。
阮绵绵吃力地将崔浩挪到船栏旁,强撑着缓缓放下。她两只手臂都快脱臼。
“噗通”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崔师兄落了水。阮绵绵不敢大意,赶忙也下了水。
她水性不错。可没试过带着个人一起游。
阮绵绵手穿过崔浩的下腋,拖着他的双肩,咬牙往岸边蹬。
她一个人在水中时是再自在不过。拖着个人,却似坠上千斤重。
——可这不是旁人,是她以命换命,都不愿割舍的人。
几次沉浮,差点丧命。阮绵绵咬紧牙关,爆发出一股扭劲。拼命拖着崔浩往岸边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