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崔师兄的情况还些特殊。旁人若怕沾上事儿,或嫌晦气。那就更不可能让他们登船了。
阮绵绵明白搭船一事的难度极大。怕是要耗费上一段时间。她寻了间离码头最近的客栈,将崔师兄和板车都安置好。然后便迅速奔去码头,收集必要信息。
自古以来,逐江河而居是常态,永昌江流经的城镇也不少。江面虽有货船穿行,却未必要在十方镇停靠。
有些货船倒在十方镇暂泊,但却是前往相反方向的,自然也不行。
走十方镇至定平县这个方向,且恰好在这个码头停泊的货船,并不多。
阮绵绵压低了毡帽,碎发拨到额前挡住大半眉眼。她穿梭在码头搬货的小工中间,竖起耳朵打听消息。
她手脚麻利,不时搭个手帮忙抬下货。兜里备着几十个铜板,怀中揣几包花生米和五香瓜子。腰间还挂一小壶烧酒。谁歇息了,阮绵绵便凑过去,掏把花生瓜子,递口酒来套近乎。
当然,小男孩的嗓音和少女的有明显不同。为了不漏馅,阮绵绵尽量简短语句。甭管有没有帮上忙,只要告诉她一些关于来往货船的消息,阮绵绵就客客气气递上几枚铜板,千谢万谢。
几天下来,大伙儿便都知道有这么个人。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晓得这孩子兄长患了重病,要搭去定平县的船,不少小工便也帮忙留意着。
“嘿,你小子怎么现在才来!有件好事告诉你!”说话的是个圆脸小工,比阮绵绵也大不了几岁。
“六子哥,啥好事?”阮绵绵眼睛一亮,竖起耳朵走上前。
“可算没白吃你的花生米儿。”六子眉飞色舞地说起来,“明儿有艘货船路过咱们码头,就是往定平那个方向去的。”
“真的?”阮绵绵高兴得差点蹦起来。在码头守了整整五日,可算有收获了。
“骗你做什么。”六子道,“那船在咱们码头也不知会停多久。你可得把握住机会。”
阮绵绵递过一把花生,六子剥了壳投入嘴中:“别怪兄弟没提醒你,眼瞅着到年关了,错过这艘船,下一艘可就指不定什么时候了。”
“我晓得。谢谢你啊,六子哥。”阮绵绵忙摸出十来枚铜板塞过去。
六子也不忸怩,爽快地收下了。“明儿我也给你注意着。兴许船上还有认识的人。能帮你说道两句。”
阮绵绵连忙道谢,又把剩下的一包花生米全递了过去。
次日一大早,阮绵绵就候在码头。崔师兄身上盖着两层被子,安静地躺在板车上。
相熟的小工过来打招呼。“你兄长得了什么病?几时病着的?……”等等一大箩筐问题。阮绵绵半真半假地搪塞过去。
她把所有银子分成几份,装在不同的荷包里。货船按理不载客,但有钱能使鬼推磨。但愿有人能看在银子的份上,破例帮个忙。
“哎,我说你还发什么呆!船来了!”六子特意跑过来提醒。
阮绵绵一下子回过神来。拉起板车就跟在六子后头走。
……
昏暗密闭的船舱里,阮绵绵跪坐着,给给崔浩按摩小腿。她费尽口舌,使了大半银子,才好不容易换来登船的机会。
所以,即便得待在这样昏暗的船舱,和货物挤在一块。她也愿意。
阮绵绵算了算日子,离四十九天的最后期限,还剩十五天。
她打听过,这船到定平县得用上五到七天。余下的路程不算长,至多三五日也就能到巫陵山了。
幸好还来得及,阮绵绵松了口气。她这么想着,心里也松快不少。
“崔师兄,”阮绵绵伸出食指,点了点少年脸上那颗细小的红痣,“等你好起来了,可要好好报答我呀。”她想了想,“也不用别的。每天给我买只烤鸭就行。唔,不行。别的好吃的也要,像什么粉蒸肉、酱肘子、剁椒鱼头……”
阮绵绵数着数着,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她肚子也咕噜噜地叫起来。解开身旁的包袱,只有硬邦邦的馒头。阮绵绵啃了一口,嚼软了慢慢咽下去:“崔师兄,要是你能好起来。我天天吃馒头也成。”她失落地垂下眸子,声音低低的。
少年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