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撑起一把油纸伞,晓霜蹲下身:“云绵,庄主和赵师兄都没了。”
阮绵绵一愣,庄主和赵师兄……
怎么会这样?
她脊背一松,失神跪坐在地上。“所以,大家就判定崔师兄是凶手?”她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
晓霜动了动嘴,却不知说些什么好。
阮绵绵垂下眼帘,轻柔擦净崔浩脸上的血污。她俯身贴近崔浩的胸膛,听到孱弱的心跳声。
系统君小声开口:“宿主,任务对象死不了的。”
阮绵绵恍若未闻。直到指腹触及微弱的鼻息,她才似噩梦初醒。
“云绵,先扶崔浩回房歇着罢。”晓霜轻声建议,“孙大夫还在庄内。”
回他们那间小院?
阮绵绵看了看面白如纸的少年,捡起一旁的藏锋,点头:“好。”
雨势渐大,她们舍弃了伞。半扶半拖,半天功夫才将人带回院子。
阮绵绵摸出压在青石板下的钥匙,打开锁头。
一切还是离开时的样子。只是桌椅上却落下厚厚一层灰,似乎在轻声说:过往时光终难追。
晓霜去请孙大夫了。阮绵绵将崔浩扶上床,转身便去生火烧水。不能让崔师兄再染上风寒了。她咳嗽两声,哆嗦着从井里打上几桶水。
“孙大夫,我师兄怎么样了?”阮绵绵不安地轻声问道。
孙大夫顿了顿,似是难以开口:“内力全无,手脚经脉尽断。”
“那……那还能……能治好么?”她小心翼翼地询问,带着颤音。
孙大夫摇摇头:“老朽无能为力。”
阮绵绵脑中绷紧的弦一下子断了。她几近哀求:“孙大夫!求您想想办法!他还这么年轻,那么年轻……”
晓霜扶着她,阮绵绵才不至于跌倒。
“听说你们之前去了巫陵山?”孙大夫另作他问。
“是。”阮绵绵点头,语气急切,“带回来给赵师兄的药,就是从那儿求来的。”
她至今也不明白,那药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怎么赵师兄不见好转,反倒……反倒……
孙大夫取出银针,“老朽医术不精。只能暂作疏解。要是以后令师兄还想拿剑,就得另寻高明了。”
“您的意思是?”阮绵绵语含期许。
老大夫不卖关子:“罗坝族的巫医或许能有法子。”巫医医术奇诡,或许能救得了这年轻人。
银针刺进穴道,少年眉头微蹙。阮绵绵心头一颤。崔师兄自幼习武练剑,她不敢想象,若是崔师兄自知经脉俱断,再也不能执剑,甚至不能像常人一样走路。
那对他而言,该是多大的打击!
孙大夫已经施完针。崔师兄紧闭双目,脸上有了些许血色,额头和颈侧沁出细密的汗珠。
阮绵绵将帕子浸入温水,拧干后替崔浩细细擦拭。
“老朽也只能拖上七七四十九日。”孙大夫嘱咐道,“务必要快。若是晚了,纵然到了那位巫医跟前,怕也是无能为力。”
孙大夫替崔浩包扎好外伤,又留下外敷的药。他收拾好药箱,没收诊金便离去。御剑山庄这半年来邪门得很。好端端已经去了两个人。
老大夫摇摇头,背着医箱踏出院门。天上乌云密布,似乎大雨又将至。他夹着把油纸伞快步离去。
于医者而言,治病救人责无旁贷。但半生行医经历告诉他:要想活得久,不累及家人。还是得闭紧嘴巴,少看少说多做事。
他于看病问诊一事上,称得上无愧于心。至于旁的弯弯绕绕,他一概不愿掺和,也不能掺和。
尽人事,听天命。他能做得都做了,对这少年,也算得上尽心了。老大夫叹息一声。身影消失在长廊中。
是夜,阮绵绵系好暗色披风,融入黑暗。明天她就要走了,走之前有一件事必须得做。
后山黑漆漆的一片。阮绵绵见四下无人,才敢点亮灯笼。庄内众人皆把崔师兄看作凶手,连带着对她也恨不得手刃之。阮绵绵没办法,只能偷偷摸摸出来。
她一个一个墓碑照过去。在东南角,摸到了一座新坟。坟头依稀可见是新土,石碑上的名字也是新刻的。
阮绵绵把灯笼放下,拂去墓碑上的污泥点。她絮絮叨叨地说起话:“赵师兄,对不起。我有自己的原因,之前没能向你坦白。我不是罗姑娘。罗姑娘落水那天便没了。我只是个鸠占鹊巢的外来者。”
她取出怀中剑穗,东西被保存得很好。蓝白色交错的流苏被梳理得整整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