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文武官员分左右,按品阶依次而站。
“皇上,臣有本要奏。”户部侍郎手持笏板,向右一步出列。
“严爱卿为之何事?”皇帝问道。
“圣上容禀,”户部侍郎正声恭敬道,“近年来多地旱涝频繁,今年犹甚。京中五处粮仓已空了四处,只剩禄存仓尚有余粮,万万撑不到来年秋收。灾民之赈济,怕是难以维继。”
“咳咳!咳咳......”皇帝近些年身子一直不大好。闻此消息,他心中一急,止不住连连咳嗽。
“皇上!”高公公随侍一旁,面色焦急,欲上前却不妥。
“无妨。”咳嗽已止,皇帝略一挥手。追问道:“禄存仓还能支撑多久?”
“除却供给京师外,所余米粮至多撑上两个月。”户部侍郎沉声回禀,后又补充道,“已从邻近州城调粮。但——”他顿了顿,“京师地处北面,周遭历来非产粮之地,仅够糊口果腹。此番能调来的粮食也不多。”
“圣上,为今之计。唯有向江南调粮了。”户部侍郎进言道。
这又是个老生常谈的事了。江南乃鱼米之乡,稻米一年三熟,粮仓之充足,天下皆知。可从江南调粮却非易事,否则皇帝也不会如此焦急了。
大梁疆域辽阔,当年高祖爷择都时,为震慑西北虎狼之族,舍江南富饶之地,而决意定都于风沙漫天的北面,转眼已过两百余年。长久以来,江南远离京师,且世家大族盘踞。京中虽派了无数能臣赴任江南,但也未能真正改变格局。
今上、先帝、乃至高祖爷,大梁历任君王都起过整治江南的决心。可北方骑兵蠢蠢欲动,西边诸国狼子野心。若贸然动了江南,怕很快就要陷入内忧外患的困境。在无万全把握之前,大梁的君王宁可保持原状,徐徐图之,也不愿成为国之罪人。于是,江南之事便耽搁至今。
而此中利害关系,身居江南的世家大族又岂会不知?初时还好,京中之令尚且遵循。可越到后头,便越发放肆。近些年来,多地灾荒频发,皇帝数次遣人前往江南调粮,却被屡屡推脱敷衍。运回的粮食远远不够,甚至还不如西面缺水两州调来的多。
皇帝岂能不气?可除了气也再没旁的办法。江南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即便怒气冲天,却也只能暂时忍着。
调粮之事迫在眉睫,可人选却难以定下。若是派去之人手段欠缺,调不来粮食,那灾民一事就难办了。皇帝沉吟片刻,眉间皱纹不由加深,道:“诸位爱卿可有合适人选举荐?”
皇帝问完这句话,殿上众臣皆静默不语。去江南借粮可是一件棘手事,宁可无功也不能有过。
皇帝有些失望,他身子再不如往常,想要再提拔一批可用之人呐,也是有心无力了。可眼下众臣皆明哲保身,毫无作为,他怎么放心把大梁的江山托付给这么一群只顾自身的人。
皇帝越想越急,忍不住又重重咳嗽了几声。面上神色也越发凝重,年轻时杀伐果断的君王,此刻竟体验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父皇!儿臣有一人举荐。”身着团龙紫袍的肃王出列,朗声道。
“皇儿举荐何人?”皇帝闻言望向自己的第三子,面上凝重稍缓。
“聚贤不避亲。儿臣欲举荐的,乃府中门客。”肃王回道,“此人姓苏,名策。丰州绥远城人士,年十八,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站在一旁的端王回头,与苏行逸对视一眼,暗含深意。
“十八啊.......”皇帝沉思片刻,略有些犹豫,“未免太过年轻了。江南......江南可不是个......”
后面的话皇帝没再说下去。可肃王明白,皇帝是担心江南关系复杂,苏策年纪尚轻,恐处理不好,反倒误了事。
“父皇十四登基,十六亲政。促革新,剿乱党,平蛮夷。可见才智不在年高。况古人亦常言:英雄出少年。当年厉小将军不也是未及弱冠,便立下赫赫战功么。”肃王语气恭敬,一一列举。
年老的君王忆起少年时光,虽坎坷艰难,却也快意。当年的他承下这万里河山,也曾决心将大梁带入一个空前盛世。可惜时间不等人,一转眼他便老了,万丈雄心不复。只能寄希望于儿孙们达此宏愿了。
“皇儿此言有理。可调粮一事非同儿戏......”皇帝还未下定决心。他环顾台阶之下,朝臣大多圆滑老道,不愿得罪江南世族。调粮之事一时还真挑不出合适人选。
“儿臣愿为其担保。望父皇放心!”肃王双膝跪下,以示决心。
在皇帝眼里,第三子肃王虽性子宽和,却历来办事稳重靠谱。既然他如此大力举荐,此人必有过人之才,可堪一用。
皇帝心中已有打算,便开口道:“如此,那便......”
“父皇!儿臣也有事要奏。”端王打断了皇帝要开口的话。
皇帝有些讶然,什么要紧事非得立马就说不可。不过既然话已被打断,皇帝也不打算多做计较,遂让长子先说。
“父皇,儿臣要问问三弟,不仅窝藏罪臣之子,竟然还敢向父王引荐。是何居心?”端王冷笑道,语气嘲讽。
皇帝一惊,忙追问:“这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