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家了。”阮绵绵憋出了四个字。却见那少年不置可否地轻笑出声。阮绵绵的两颊隐隐泛红。
王玄策不信也属正常,毕竟阮绵绵一直以孤女的形象出现。从未提过还有什么家人。
“我虽没了爹娘,可还是有家乡的。”声音不高,但这在寂静的内室却显得格外清晰。
阮绵绵边想边开口:“我的家乡在海中的一座孤岛。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想起自身,蓦地有些伤感,语调也有些低哑,道:“我三岁那年,爹娘随过路商船北渡至大梁。没安生一年,爹爹便染了急病。阿娘身子不好,却不得不撑起家中重担。”
她顿了顿,“可几个月后,我爹还是没了,阿娘伤心过度,没多久也走了。我便四处流浪,直到遇见你。”阮绵绵缓缓抬头,望向身前的少年,“可我现在想家了,想我和阿爹阿娘住过三年的屋子。岛上还有我叔父一家,姑姑也在那儿。我想回去了。”
这段表演堪称阮绵绵的演技巅峰。采用悲情基调,故事情节合理,神色语气同步配合,连微表情和小动作她这次也十分注意。
如果这还不能蒙混过去,阮绵绵想自己是彻底没辙了。
“安阳城的西郊有户人家,夫妇皆以务农为生。育有三儿两女。荒年卖两女,幼女被城东一屠夫家买下,却在半年后逃出。”少年目光灼灼,音色略低沉,“听闻那张家幼女颈后与手腕处各有一伤疤,约拇指大小。”
天呐,这是什么操作!阮绵绵身上有点冒冷汗。原身不是个小乞丐吗,她还以为怎么扯都没事。万万没想到自己早已被查了个底朝天。
“张家幼女,小名杏儿。因张家有两女,乡邻便唤其‘二妞’。”少年一步步靠近,贴着她耳旁,轻轻启唇说道。他抬手,点了点她颈后的一片肌肤,慢条斯理道:“倒是巧了,绵绵这儿竟也有一块伤疤。”
颈后泛起一丝凉意,耳畔却是温热的气息环绕。阮绵绵心跳忽地漏了一拍。她一手捂耳朵,一手捂颈后,逃也似的往旁边挪了挪。
太羞耻了!这简直就是大型“掉马”现场!
可更让阮绵绵心惊的是,她原以为王玄策虽清冷内敛,但骨子里还是正直良善的。谁曾想,这少年却暗中将她的来历扒了个干干净净。
“绵绵。不,我该叫你杏儿,还是二妞呢。”话音在少年唇齿间流连。
二妞,二妞,二妞......这两个字在阮绵绵脑子里盘旋,奥,老天爷呀,还真是个接地气,毫不妖艳做作的名字。她抖了两抖,心里不由慌成狗。
“名字和身世都是假的,连七年前说的报恩一事也是子虚乌有。”少年语调平缓,那修长干净的手指动作轻柔,将阮绵绵两鬓的碎发抚到了耳后。
“热么。”少年用指腹拭去女孩额间的细汗。阮绵绵略略侧头避开,少年动作一顿,却也不在意。
这不是热,是心虚兼害怕,才会冒这么多汗的。阮绵绵觉得自己现在就跟热锅上的蚂蚁没什么两样,不安又躁动。
“既千方百计接近,又为何总想着不告而别?”少年抚着女孩的侧脸,将其转了过来,“留下来不好么?”少年轻声允诺道:“你不愿说的事,我也不会多问。只当没发生便是。”
“阿......阿策,冷静!听我说哈。”阮绵绵斟酌着用词,尽量说得委婉一些,“强......强......强扭的瓜不甜,不甜的。”天呐,她说得这是什么鬼。
少年轻笑一声,不置可否。那好看的眉眼越来越近,近到阮绵绵可以看清少年白净面庞上的细小绒毛。唇上是温软的触觉,如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阮绵绵呆住了,眼珠子也愣住不会动,脸哄的一下通红。
“阿......阿策,你......你干嘛。”阮绵绵猛然反应过来,双手捂着嘴巴往后退,差点一个不小心绊倒跌下床。
王玄策伸手拦着,才避免了这一悲剧,“强扭的瓜,嗯?”少年话有深意,带着丝说不明的缠绵意味。那略带笑意的目光落在了阮绵绵红透了的脸上。
打脸来得太快,阮绵绵眼神左闪右避,不敢正面对视。真要命,就不能争口气抵抗住吗?!造孽呀!!!
就这样,谎言被识破的阮绵绵发现,自己被悲催地困在了宅子里。
白日里,四个力气很大的小姑娘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活动范围仅限屋内和院子中。晚上,王玄策会宿在这儿。少年把很多事务带回了宅子里做,内室里的蜡烛常常燃至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