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乃圣上第三子,所辖政务不少,自是无法事事亲为。忠君之禄,理当为其分忧,门客们便时常忙至夜深。
王玄策系好御寒的披风,提着灯笼越过长长的走廊。虽有些疲倦,步子却未慢下,只因——知晓屋内有人候着,便总止不住思归。
往常透着昏黄暖光的屋子,此时从外头望过去却是一片漆黑。少年好看的眉眼微蹙,随即舒展。冬日夜寒,许是睡了罢。
推开门,灯芯挑起点燃,无边的黑暗被驱散。被子叠得齐整,冷冰冰并无一人。桌上留了封字条,大意是:不必担忧,已搬至另一间房。
信纸被一寸寸收紧握皱,少年洁净的面庞似是笼上一层冰霜,越发不易亲近。
装冬衣的雕花木箱空了一半,几包蜜饯也没了踪迹。王玄策心下了然。他打开门,不远处几个小厮正在值夜,围着炭火,聚作一团。
“诸位可见着我屋里那位姑娘?”少年气息微微有些不稳。
“是阮姑娘吧,”天寒,一小厮搓了搓手取暖,接着道,“今儿早上,小人随王管事送姑娘去了西院的厢房。苏公子若是想寻阮姑娘。小人给您带路。”
“有劳了。”
“就是这间了。”小厮站在门外指了指,路程不近,不过走走倒比待着不动暖和。手中被塞了一锭银子,小厮嘴上忙推辞,王玄策却无心耽搁,推了门进去。
那小厮掂量了一下银子,乐呵呵地离开了。郡主虽钟意苏公子,但眼下看来,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呐。
阮绵绵心里有事,睡得迟。她躺在床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只余一个脑袋露在外头。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帐顶,琢磨着任务的事。
清晰的脚步声响起,一步步向床边接近,阮绵绵有点方。她嫌天冷,拖到现在也没去栓门。居然有人进来?是她大意了,以为肃王府很安全,眼下也不知道来人是贼是敌?怕不是那个变态舅舅苏行逸派过来的吧。
阮绵绵越想越慌,也不知该闭眼装睡,还是立刻大喊求救。
“不是应了么?”清清冷冷的嗓音,语调低沉平缓。这声音,阮绵绵是再熟悉不过了。不过话却让她一愣:应了?应了何事?她怎么完全没印象?难道给忘了?不对,应该没有呀。
阮绵绵拥着被子坐起,有些茫然,“阿策,你怎么来了。”
少年衣裳略显单薄,应是仓促之间,未来得及多披上一件。
阮绵绵把被子里的汤婆子扒拉出来,给他捂手。“这么晚了,干嘛还这么远过来。”她碎碎念,“怎么也不多穿点。”
少年面色渐渐转暖,凝视着女孩,许久未曾言语。
不能……不能再这样了。阮绵绵猛地反应过来,手里的动作顿住了。既然已经决定要疏离,怎么能第一步就软了心。她强撑起一丝笑意,努力让嗓音如常,道:“阿策,这么晚了,早些回去睡吧。”
少年眼神锐利,带了丝探究,静静扫过女孩面上。他抿唇不语,辨不出明显情绪。阮绵绵莫名有些心慌。
“冷。”少年薄唇轻启,脸上少见地闪过一丝脆弱,却被一直盯着他的阮绵绵敏锐捕捉到。
卧槽,硬对硬刚,她还能狠狠心拒绝。这么个表情,实在是扛不住呀!阮绵绵心下一软。不过,长痛不如短痛,她咬咬牙又开口:“阿策,回……”
“外头起风了。”话被打断。少年眼神干干净净,他牵起她的手,抚在脸侧。指尖触及一片凉意。“来的路上也冷。”轻声言及。
阮绵绵勉力筑起的一道道心防,就在三言两语中轰然倒塌。
在她还呆愣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侧棉被轻轻掀起,少年褪去外衣,揽住她睡下。
“睡罢。”声音略带满足,床边油灯被吹灭。
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呢?阮绵绵欲哭无泪。算了,她自暴自弃地想,先睡吧,明日愁来明日愁。等天亮再慢慢琢磨下一步怎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