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升起炭火,暖意融融。阮绵绵坐在床边,怀里被塞了个取暖的汤婆子。“阿策......”她踌躇着开口,“我想......我想搬去别的房间住。”话音越来越低。
王玄策倒茶的手一僵,随即面色如常,将一盏热茶递了过去。阮绵绵接过白底青花的茶杯,低头顺着杯沿细细啜饮了一小口,心里有些紧张。
“嗯?怎会有此念头?”少年微弯腰,语气里辨不出明显的情绪。修长干净的手指动作轻柔,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过她的长发。
阮绵绵也不抬头,只愣愣盯着茶盖上的写意山水图案,轻声解释道:“这样终究是不大好的。”
长痛不如短痛,不论是从任务的角度,还是于个人情感来说,这都是最好的选择。有意识地一步步疏离,即便有朝一日她不得不离开,伤害程度也会相对降低。而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给自己时间,好好接受“终须一别”这个事实呢。慢慢地,将所有不该存在的情绪,一一埋藏。
这些不能说出口的话,如同藤蔓密密缠绕在心口,一阵阵隐隐发疼。阮绵绵有些出神,呆呆端着茶杯放在膝头,一阵沉默。少年抚向她发丝的手也顿住了。
视线中,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将茶杯取走,稳稳放置于床边茶几上。少年撩起衣摆坐下,将低头不语的女孩轻轻抱起,纳入怀中。
阮绵绵惊呼一声,有些无措。想要起身,肩膀却被牢牢制住,那动作虽轻柔体贴,力度却不容忽视。
阮绵绵放弃挣扎的念头,静静窝在少年的怀里,垂眸不语。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还不明白吗?”少年略带低沉的声音响起,原本清冷的嗓音竟莫名笼上了一层缠绵意味。“再候上些时日,等一切都处理妥当了......”他顿了顿,话戛然而止。这话没头没尾,实在让人有些糊涂。
阮绵绵的身子被转过去,迎上少年认真的神色,“绵绵乖,再候上一段时日。可好?”王玄策耳根处染上几分薄红。按在阮绵绵肩头的手也不自觉加了些许力度。
父亲在时,常告诫他:需克制己欲,方能清心修身,不受其扰。可怀中少女,伴他多年——亦是今后想要举案齐眉,白头偕老之人。思及此处,他心头一暖,耳后的薄红却晕染得更深了。可毕竟自幼承庭训,有些话启齿不易,他也便只能说到这一步了。
绵绵她,该是明白的罢。王玄策薄唇微抿,不经意间闪现一丝紧张,很快便被遮掩下去。
可惜——阮绵绵一脸懵。王玄策向来思维缜密,刚才那话却说得有些不清不楚。为什么搬去别的房间,还要等事情处理好了才行?难道他的意思是,等空闲了好帮她搬行李?这可不用了,阮绵绵心想,她的东西不多,应该自己就能搞定了。
阮绵绵微低着头,两眼放空。她还在云里雾里想着话中之意。而王玄策却以为她已是默认。虽则眉眼如昔,却隐去一贯的清冷内敛,只眸中流光溢彩,令人惊叹造物主之偏心。少年下颌处棱角分明,此刻正虚搁在女孩发顶。
何为满足?应当如是罢。少年唇边浮现出清浅笑意。手臂微微收紧了些,怀里是满足,心中亦不复孤寂。
......
阮绵绵左思右想,也没弄懂王玄策那番话的意思。这就跟以前上学时向学霸请教难题一样,学霸们几分钟就能轻松讲解完,并附上一句:明白了吧。似乎只是吃饭喝水这么简单。但阮绵绵却还是弄不懂,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只能道谢离开,继续瞎琢磨。
大概......大概这就是智商差吧,阮绵绵心想。可正如不会解难题也不能拒绝考试一样,阮绵绵虽不解话中深意,却仍得兢兢业业推动任务完成。
次日王玄策早早去了聚贤阁。阮绵绵独自留在房中收拾衣物,东西不算多,拢共三四个包袱。
“阮姑娘,房间已经备好了。我领您过去。”王管事得了郡主的吩咐,前来候着。
“有劳了。”阮绵绵忙道谢。王管事四十来岁,两颊削瘦话不多,主要负责府中宾客住宿及一应琐事。做事一贯周到,是个相当不错的人。
王管事身后还跟两个年轻小厮,帮忙拿着包袱。一行人便合上房门离开。
王玄策的住处位于东院,清宁郡主便特意给阮绵绵安排在了西院。
阮绵绵跟着走了小半个时辰,方才来到新住处。
“阮姑娘,这便是了。”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王管事命小厮将包袱放进去,道:“姑娘看看,可缺些什么?”
屋子还算宽敞,棉被炭火盆等一应俱全。阮绵绵对住处并不讲究,已是十分满意了。既无事,王管事也不便多留,遂领着小厮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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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聚贤阁内的灯笼一一熄灭,众人打着哈欠,各自回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