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阴郁,朝着朱师傅缓缓抬起了手,那团黑色的浓雾在他手中翻滚纠缠,带着一股残暴的戾气。
颜九九不知所措,慌忙的向狐三三求助:“三......三三,现在怎么办?”
“九九,不要慌,得想办法阻止他。千万不能让他伤人,不然他就回不了头了!”狐三三沉着的声音在颜九九脑中响起。
无论再怎么不愿意,狐三三也不得不承认,袁则玉是个纯粹善良的男人,让他就此毁在那个人手里,它实在是于心不忍。
听了它的话,颜九九踟蹰着上前,在袁则玉的手即将扣在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朱师傅头上的那一刻,拽住了他的胳膊。
“小袁医生,不要!”
袁则玉一顿,高举着胳膊扭头看她,眼神冰冷而陌生,令她心尖止不住的一颤。
这种令人战栗的眼神,她从没在眼前这个温柔的男人身上见过,竟逼得她惊惧的后退了两步。
接触到她这个害怕的眼神,袁则玉浓眉几不可查的皱了皱,心里浓浓的烦闷渐渐转为疑惑。
她是谁?
为什么当她用这种胆怯恐惧的眼神看他的时候,他的胸口会这么闷?
“小袁医生,不要,不可以伤他,”颜九九虽然害怕,却倔强的不肯逃开,“你这么好的人,双手不应该染上鲜血,这不值得。你醒醒啊,醒过来,这是朱师傅,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爸经常带你吃他做的馄饨,你忘了吗?”
“忘了吗?”
“了吗?”
“吗?”
......
一声声质问回荡在袁则玉的脑海深处,涤荡着他被魔气浸染的大脑。
这个声音是谁?
为什么他会觉得这样熟悉?
眼前的浓雾渐渐散开,一个女孩生动鲜活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袁则玉恍如大梦初醒,不可思议的看向一片狼藉的院子,以及墙根处瑟瑟发抖的朱师傅,还有......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中,盛着满满的惧怕的颜九九。
他的心猛地一痛,九九,居然在怕他?
他有些不敢置信,犹豫着伸出方才高举的右手,想要触碰颜九九的脸,确认他看到的不是梦。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从厨房里冲了出来:“你们别为难我儿子,我说,我说就是了。”
“妈!!!”朱师傅连忙出声呵止。
“阿强,都什么时候了,人家姑娘都被那......找上门了,咱们家是当年渔村唯一逃出来的人,你以为她会放过咱们吗?”
“哎......”朱师傅听了自家老娘的话,仿佛被卸去了全身的力气,深深叹了口气,顺着墙根瘫坐在地上。
“这件事,非是我们不愿帮忙,实在是当年闹得太大,伤了一位老人家的心。我曾经对天发誓,要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这辈子绝不告诉任何的人的。姑娘,现如今你受到了生命威胁,我老朱也就不藏着噎着了,给你指条明路吧。”
虽然刚才被袁则玉的反常吓到了,但见朱师傅这边终于肯松口了,颜九九还是期待的朝他看了过去。
谁知,他们家的老太太却阻了他的话头,抢在他前面说:“我来说,我老婆子这大把年纪反正活够了,有什么报应冲着我来好了,你还有秀秀和小阳要照顾呢。”
“要想弄清楚这件事的始末,你们得去陈家,龙城首富陈家。你梦里的那个女娃,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当年渔村村长的孙女,叫小雅。而她口中那个人,根本不是什么阿风,而是首富楚秀莲楚老太的大孙子——陈禹丰。”
颜九九听了她的话,诧异的惊呼出声:“陈警官?!”
从朱师傅家里出来,颜九九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没想到简简单单拍个综艺,会牵扯出这么多扑朔迷离的事情来。
通过老太太的讲述,她总算把整个故事串联完整了。
事情接着她梦里那个叫做徐哥的黑衣男子登岸的时候开始讲。
果然不出颜九九所料,时隔多年后等徐哥回到渔村,得知自己的爱人在村里这群人的“照顾”之下已经尸骨无存后,整个人迅速被怒火点燃了。
当天夜里,他毫不犹豫放了一把火,将全村的人烧死在了洲上,谁都没能逃出来。
而这时候朱师傅和他妈,则开着自家的小船从江对面的娘家回来。
老太太是个寡妇,丈夫去的早,独自拉扯着朱师傅在江上讨生活。
当天,她恰好带着儿子回娘家探亲了,从而逃过了这一劫。
母子俩乘着船,心惊肉跳的看着从白鹭洲上空升起的滚滚浓烟以及照亮了半边天空的熊熊烈焰,仿佛还能从那惊天的火势中听到痛苦的哀嚎。
就在六神无主的朱师傅打算向周边的船只求救找人报警的时候,一双在水中泡的发皱的手,趴在了他们的船沿上。
老太太吓了一跳,几乎都要以为是水鬼索命了,却见水中突然露出一张属于少年的狼狈的面容来。
“阿叔,救......救......”少年一句话没说完,就因体力不支而猛地沉了下去。
老太太连忙喊来朱师傅,二人手忙脚乱的将那少年拉上船来。
仔细一看,居然是楚秀莲的楚老太的孙子,陈禹丰!
楚老太夫家去得早,也没有什么亲戚,自己又是个孤儿,是渔村里一对老夫妇收养她抚养她长大的,所以这里,也算是她的娘家。
收养她的时候两位老人本就不年轻了,等她长大成人,也都去世了。
出嫁后,她渐渐回来的也少,只在每年二老生祭死祭的时候,派后辈回来给祠堂里二老的灵位上一炷香。
她母子三人一直在外创业,哪有那么多时间奔波,这差事,便落在了年轻的大儿媳妇身上。
每年七月暑假的时候,陈禹川他妈便会带着他来洲上住一阵子,打扫一下祖屋,给祠堂续续香火。
陈禹川自小胆大又顽皮,什么事情都敢做,是渔村的孩子王,每当他过来,就是整个村子里孩子们最疯的时候。
因为他家条件好,巴结他讨好处的小孩儿也不少,可他向来只对一个人好,那就是村长的孙女,蒋雅。
村长家这个小孙女,上头全是哥哥,再加上从小身子弱,家里从来舍不得让她干活,明明是渔村里的丫头,却养得如同大家闺秀一般白皙纤弱,文质彬彬。
早年村长家不知偷偷做了什么买卖,突然发了笔横财,自那以后日子竟越过越红火起来,等这孙女出生后不久,更是从外面搬了一台村民们只在电视里见过的小钢琴回来。
自此,本就不常出门的蒋雅就更少出来见人了,只有从村长门前路过的时候,会从她居住的阁楼里传出飘飘渺渺的琴声。
这么一个娇娇弱弱又充满文艺气息的小姑娘,和村里那些皮肤黝黑头发稀疏的黄毛丫头站在一起就如同暗夜里的明珠一般耀眼,怎能不叫人喜欢呢?
稍稍大一点的时候,村里所有的野小子就都把目光黏在了她身上,同时,也毫不意外的吸引了陈禹丰的目光。
因为陈家有钱,村长对此也是乐见其成,两个少年人便这样两小无猜的长大了,还相约要考同一所大学。
直到,那一场熊熊大火,浇熄了他们所有的憧憬和希望。
打从那天之后,陈禹丰两年之内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关于他是怎么逃出来的,以及当晚在洲上发生的事情,无论谁问他,都是紧咬牙关只字不提。
那场火来势汹汹,火势太大,整座渔村半丝痕迹也无,就连警方也找不出什么有效的证据来,最后,也只能当做意外事故结案了。
楚秀莲一夜之间痛失儿媳,孙子也把自己封闭起来防备这个世界,整个人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