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股风过去以后,最近这五、六年。可以说,各个单位都是一样,员工们爱岗如家。
啥叫爱岗如家?就是单位有啥,家里就得有啥。
且不说后勤组,守着那么多物资。就是各个班组的纸、笔、账本、桌椅板凳、暖瓶、衣架,都被人分着往家拿。
只要不是人赃并获,叫领导抓住就行。
至于举报,这些年从来就没有人举报过这种事。哪怕是赵有财、张占山这俩死对头,也不会拿这种事来做文章。
可今天,偏偏出了这么一桩事!
与会的所有人心里都清楚,那个举报人虽然匿名,但都不用查,百分一百姓窦。
窦保国拿着周建军做文章,明显就是冲着周春明来的。
而周春明当时也很强硬,连一秒的停顿都没有,直接就回了窦保国四个字:胡说八道。
然后窦保国还想说什么,周春明就直接给他来了一句:“你一个生产场长,管好你那一摊事儿就得了。”
窦保国当时只笑笑,并未再说什么。他在林业局混了将十几年,哪能不知道后勤的账,根本就查不出来猫腻。
这么大个林场,又建在山里,条件艰苦、意外频发,所有对不上的物资,只要划到损耗里,谁也说不出什么。
查无实据的事,拿出来说,连周建军都中伤不了,就更别提拿这来对付周春明了。
但是,窦保国的目的达到了。
他这么做,一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二就是像肮脏的脚盆人修厕所一样,不为了伤你,就为了恶心你。
赵军和马亮到一食堂打饭,一进大厅就看见食堂一角,围着一群人,而坐在中间的,正是周建军。
赵军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见姐夫好像没有什么事,便安下心来,和马亮一起打了饭、菜,然后端回验收组,和同事们一起吃饭。
下午临下班时,赵军又从验收组走到林场,和赵有财、李大勇、李宝玉、林祥顺一起,坐着通勤的小火车回家。
因为那姓窦的,林祥顺都不敢把车往家里开了。
下了通勤车以后,五个人三前两后的,唠着嗑往家走。
赵军和李宝玉在后边,就听李宝玉说:“哥哥,这下麻烦了,以后没有车,咱们打着山牲口,就得硬往回拽了。”
“嗯。”赵军点了下头,苦笑道:“解臣有车,之前还说呢,让他秋天来跟咱们放棒槌、打猎。这可倒好,一天天把着死身子不让出来,这还跑什么山了?”
“这个缺大德的!”李宝玉忍不住骂了一句,然后看了看左右,才小声对赵军说:“哥哥,要不咱俩堵那老小子去吧,使镐把子抡他一顿。”
赵军闻言,眼睛一亮,嘴角微微上扬,却说:“你呀,净整没有用的。”
五人进村,沿路而行。忽然就听前面不远处,人声吵闹。
众人紧走几步,就见一户人家,院里、院外都围了不少人。
赵有财见状,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对身旁李大勇说:“能不能是张王八死了?”
李大勇一把拉住兴奋的赵有财,笑道:“大哥,他要死了,不得搭棚子么?”
李大勇话音刚落,他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就见一道身影从张占山家屋里跑了出来,飞快地穿过看热闹的人群,在他身后,紧跟着张来发的喝骂声。
那道身影跑出院子,稍微一顿,往左右一晃头,看见赵军他们,便往这边跑来。
他到近前,冲李大勇、赵有财道:“爸、大爷,张占山回来了。”
李大勇脸颊微微一抽,他儿子厉害了,为了看热闹,都跑到死敌家里去了。
“如海啊,张王八咋样了?”此时的赵有财,一脸的急切。年前赵军杀黑瞎子受惊,回来生病时,都没看他这么着急过。
“没死!”李如海第一句话,就让赵有财大失所望,长叹一声。
“半拉身子不好使。”不等赵有财再问,李如海便使右手往自己左边一划,对赵有财说:“左边胳膊、腿,都不好使了。”
“那对。”林祥顺接茬道:“男左女右么。”
几人继续往家走,路过张占山院门口时,赵有财真想像李如海一样,能混进去看看。
但他赵有财,在这一方面,还真没有李如海那两下子。
就这样,一直到回家吃饭、睡觉,赵有财还都念叨着张占山呢。
而晚上,赵有财甚至梦到了张占山人死出殡,张来宝为他爹摔盆的一幕。
不得不说,赵有财对张占山的这份“情谊”,也是难得了。
说来也巧,和张占山同天回来的,还有马玲她舅爷朱大山。
这老头子挨了黑瞎子一巴掌,后背让黑瞎子抓出了三道沟,伤势跟之前的张援民差不多,但他毕竟岁数大了,送到镇里医院住了半个月才回来。
从此,永安屯暂时恢复了平静。
可永安林场,却仍然不得安宁。
验收组的陈兴旺、乔正华,才下楞场三天,就一起回来了。
而且,同样是一脸的鼻青脸肿。
他俩回来的时候,正赶上中午,看到他们这副模样,徐宝山气的把碗都摔了!
徐宝山带验收组,多半靠义气。就像他和赵军第一次见面时,让赵军叫他徐哥。
这并不是例外,整个验收组除了他两个徒弟,其他比徐宝山岁数小的,都叫他徐哥。而比他岁数大的,都可以直接叫他宝山。
手下人两次被打,而且这次被打的陈兴旺和乔正华,他们的年纪可都不小了。特别是陈兴旺,都五十一了!
可徐宝山一问缘由,却听陈兴旺道:“宝山啊,这里面有问题呀。”
徐宝山闻言,强压住心中怒火,问陈兴旺道:“老陈呐,你说咋回事。”
陈兴旺道:“打我们这帮套户,跟打德林、亮子的,是一伙。他们把头姓赵,是窦保国的两姨哥。”
陈兴旺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验收员一片哗然。可徐宝山却很硬气地说道:“谁哥也不能打你们呐!他凭啥呀?这次因为啥呀?”
“还是丢尺!”陈兴旺道:“宝山你也知道,每天晚上的最后一趟套子,咱们不检尺。”
“对呀!”徐宝山点头,说:“那不正常么?谁知道他们啥时候回来呀,谁能等得起他们啊?”
新楞场,八十个套户,八十辆马车,每天拉千八百根木头,两个验收员检尺,验收的工作量也不小。
所以,哪怕是住在楞场,验收员也是五点就下班,然后回到窝棚里休息。
而验收员下班的时候,可能有的套户还没回来,拉着木头在半路上呢。
验收员等不了,也没办法等。这年头又没有通讯设备,谁知道他们在路上遇到了情况,啥时候能回来啊。
像这种情况,就是验收员该走就走,等套户拉着木头回来,把木头卸在楞堆场,然后用粉笔在木头的一端做个记号。
比如这楞场一共有八十个套户,从一号排到八十号,哪个套户拉回来的木头,就把他自己的编号写在木头上面。
然后等第二天早晨,验收员上班,把这些木头一一检尺,按着上面的编号记账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