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正式做皇帝的他,已然爱上了这里。
突然间,他又有些自卑。
一是,安陆州与京师的巨大的差距;二是,他爹不是皇帝,他不是出身太子,他只是一个藩王世子出身。
教他读书的不是朝廷大员,他接触的也多是太监……
他不似堂哥朱厚照那般,以皇帝嫡长子的身份来到这个世界,幼时就被立为太子,从小接受官员见礼……
藩王出身的朱厚熜根本没有朱厚照那种上位者的贵气,更无上位者的霸气,至少,现在还没有。
朱厚熜很自卑,很虚,很敏感……
他知道,那些人内心深处都瞧不起他。
“殿下,殿下……”黄锦从远处小跑过来,“您怎么了?”
“没事儿。”朱厚熜强笑笑,“就是……有些疲倦了。”
黄锦不疑有他,嘿嘿笑道:“那也得先把饭吃了,饿着肚子哪里睡得香?进屋……进殿吃饭吧。”
朱厚熜抬手敲了他一下,笑骂道:“就知道吃,你瞅你都胖成球了……”
被黄锦这一打岔,他心情开朗了些,打趣道:“吃饱没?没饱再吃点,在家都没饿着,别来了京师亏待了肚子。”
“饱饱的。”黄锦拍着圆滚滚的肚皮,憨笑道,“别说,这试菜还真是个美差,要不……殿下以后就让奴婢干这个吧?”
“没出息!”朱厚熜瞪了他一眼,哼道,“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不嫌丢人。”
“殿下你不也一样,看啥眼睛都冒光……”黄锦咕哝了句。
“你说什么?”朱厚熜如同被踩了尾巴,差点跳脚,“混账东西!”
黄锦骇了一跳,同时,也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不能再像在王府那般随意了,忙跪下掌嘴,“奴婢有罪,奴婢……”
“好啦好啦。”朱厚熜闷闷道,“起来吧,以后注意些就是了。”
“是是,谢殿下。”黄锦稍稍松了口气,憨胖的脸上满是恭敬,再不敢如之前那般亲昵随意。
随着进殿之后,黄锦忙去点灯……
朱厚熜来到席前坐下,却是没了胃口,山珍海味如同嚼腊,满脑袋都是明日登基大典之事。
‘他们会再给我下马威吗?’
‘会以什么方式让我难堪?’
‘我当如何应对?’
朱厚熜有些惶恐,今日这第一次交锋,他看似强硬地撑了下来,手段却极其低劣,而且……不可再行复制。
这些人的强悍着实出乎他的预料,尤其是杨廷和……
这时,外面传来张永的声音:“殿下,奴婢张永。”
“进,宣,请进。”朱厚熜连着用了几个词,又觉得都不妥当,遂又补了句,“进来吧。”
张永缓步进来,没有因他连着用了那么些词汇,而露出异样神色,恭声行礼:
“奴婢参见殿下。”
“免礼。”朱厚熜缓过神,清了清嗓子,让自己亲和中不失风度,矜持中带着威严,指了指对面桌椅,“坐吧。”
“奴婢岂敢与殿下同桌?”张永忙摇头,“殿下尽管吩咐,奴婢定当竭尽全力。”
张永的恭敬让朱厚熜很受用,在张永这儿,他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帝王的权柄。
朱厚熜笑了笑,也没有强行施恩,试探性的问道:“内帑钥匙……在,在,归何人掌管啊?”
“回殿下,内帑密钥由女官掌管,内务府总管也有一把,定期核对账目时使用……”
顿了下,补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自也有一把,现在奴婢这里。”
说着,张永取出钥匙,双手奉上,嘴上却道:“待明日举行完登基大典,奴婢便要转交殿下。”
朱厚熜望着他明晃晃的钥匙,不自禁抬起手想去拿,倏地又想起方才自己训斥黄锦,暗骂自己一句:没出息。
“呵呵……既如此,你先收回去,明日再呈送给孤吧。”朱厚熜强行看向别处,却又忍不住拿余光去瞟,就好比……
穷苦人家的小孩子,看到别人吃好的,忍不住总去看一眼。
经过一番试探,朱厚熜对张永感观更好了,不仅是因为张永给了他上位者的尊严,更重要的是张永不藏着掖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态度恭敬。
一番下来,朱厚熜对明日登基大典,多了一些信心。
夜里。
朱厚熜辗转反侧,失眠了。有陌生环境的因素,更多是因为明日他就要成为大明的皇帝了。
有激动,有惶恐,有欣喜,有不安……患得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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