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穗禾收拾了共工一脉,威慑了六界,敢给翼渺洲找不痛快的已然绝迹,鸟族上下风平浪静。
春晴的日子,穗禾便吩咐侍女们拿了绣架、绣棚,摆在阳光微醺的地方,她与锦觅各自飞针走线,秀架旁支起一张书案,沐生便趴在那里,默老师留下的功课。
“啊!”锦觅痛呼一声,皱了漂亮的五官,把手指放在眼前看了看,确认受了伤,才伸到穗禾眼前,“穗禾,你看!”
穗禾只是春风拨柳一般,轻飘飘一眼,安慰道:“放到嘴里吮一吮不就好了。”
也许是穗禾安慰得不够走心,锦觅罢了针线,抱胸赌气,“学绣花有什么用嘛!”
“绣不好可不是你不学习绣花的理由,过些日子,教你裁衣的师傅就来了,你不要给我丢人。”穗禾捻着丝线,穿过花针,垂首细细迂回针线,此时,融融的光吻在她齐整细长的睫毛上,宛如春情画,不笑自婀娜。
锦觅把渗血的指头放在嘴唇,随意抿了抿,熄灭了希冀,看穗禾这般认真,她哪里还敢再闹,随意地哼哼两声,又捏起花针,东一针,西一针,毫无章法地乱绣起来。
沐生转着漆黑的眼珠,看了看锦觅,又看了看穗禾,奶声奶气地说:“锦觅姐姐,书上说石以砥焉,化钝为利,你多绣几回,就能和母亲一样绣出生动的花鸟了。”
自沐生到翼渺洲的第二日,他便改了口,称呼穗禾做“母亲”,是为半子。
穗禾给沐生投去赞许的一眼,但嘴上却不放松,“沐生,好好默课文。”
“是,母亲。”沐生乖乖把目光移回面前的绢帛,继续默课文了。
锦觅被小沐生说道一番,面上臊得慌,对沐生做了个鬼脸,偏头去看穗禾绣架上的作品,她猜测应该是一条罗带。
穗禾用的都是银色的鲛丝,即使是在艳阳下也莹莹光泽逼人,莫说到了夜晚,更显辉色。看那样式,是桃枝,叶片轮廓用极细的珍珠攒成,花朵用浅黄丝线,花蕊根根分明,清雅,不失高贵。
锦觅低下头,看自己绣的罗帕,葡萄藤绣得歪歪扭扭,一时间又羞愧得很。
穗禾这一绣,便绣到了流光尽歇,暮色四合的夜间。
灵钧领着手捧绫罗锦缎的侍女鱼贯而入,一字排开,灵钧在穗禾面前站定,略弯了身子,道:“公主,这些都是奴婢挑选出来的月华、雪魄色的料子,您看看,选哪一匹。”
穗禾以指为刃,划断丝线,绣品完成,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杰作,才舒展了僵直的背脊,站起来,去挑合适的料子,来配这条罗带。
濯濯素手把那衣料逐一轻抚,终于停在一匹冰桑丝前,皎白的料子,有细密的小孔,摸着十分轻软冰凉,这般透气,又清凉的料子,到底是很配那个人。
沉吟间,手移到腰间,摸到了那悬在腰间的相思子挂坠,蓦地轻笑起来,好像挂在窗弦上的那一轮红月,平添娇态。
“就这一匹了,放到桌上去。”穗禾点了想要的布匹,剩下的也不再看了。
灵钧示意侍女们把余的都端了回去,自己亲拿了穗禾选中的冰桑丝,只是她甚是疑惑,“公主,你不是一贯爱穿纱或绫么?这冰桑丝虽也好看,还是少了些飘渺姿态,依奴婢看,男仙才爱穿丝,流风却也庄穆,给人沉静之感。”
穗禾笑得婉约,只是眼中略有疲态,“这本就不是做给自己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