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凤酒未醒,只觉得眼前人长着一张与穗禾别无二致的脸,只是,她为何叫着自己“凤凰”,心下觉得果然不能让穗禾与锦觅走太近,这般没有礼貌,真是要不得。
锦觅歪着脑袋,伸出五指,在旭凤面前挥了挥,“凤凰,我是锦觅呀!”锦觅捏了捏自己更有肉感的两颊,更加同情旭凤了,这得喝了多少,才能眼神不济到把她认作了穗禾啊。
旭凤踉踉跄跄绕了出来,笑得温柔,伸了双臂,一把将天真懵懂的锦觅捞进了怀里。
被旭凤一身酒气熏得鼻子呛闷,锦觅抡起小拳头,砸在旭凤背上,嚷道:“凤凰!你臭死了!你放开我!”
“我不会放开的,我不会……穗禾!”喃喃语,破碎神伤。
“我不是……”锦觅话说到一半,只觉得自己肩膀传来微微的湿意,她一瞬间脸如菜色,以为旭凤吐自己身上,大力挣开来,正要骂他,却发现是旭凤哭了。锦觅吓得手足无措,怀疑是不是自己力气太大了,把他弄伤了,所以才哭得这般厉害。
锦觅幻出一方丝帕,双手奉上,只求他不再哭了。不料,旭凤却伸手揽了锦觅的腰,俯下面孔擒住她的唇,一番赤赤灼人的碾磨,烈酒浓香沁鼻入肺长驱直入。
锦觅虽不喜欢这酒气浊人,但恍惚不已,心道:凤凰这是要与我灵修么?她脑子里只剩下丹朱那一套男女灵修有益于灵力的猥琐之言,哪里有半点常理,所以也觉得理所当然。想要叫一声“凤凰”,却被旭凤一个精准摄猎,倒勾了她的舌尖席卷而来,刹那间,铺天盖地,五感尽失。
天旋地转间,锦觅琢磨着,狐狸仙果然有见识,这交颈双修的滋味倒有些别样曼妙,趁着此番机会须好生记牢步骤,未雨绸缪,以备下次与他人双修也好照着这甲乙丙丁、子丑寅卯循序渐进、按部就班一番。锦觅正盘算铭记着,旭凤却骤然而止,似乎才看清了眼前是锦觅,突兀地握了她的双肩将她生生推出半尺远,眸中一派痛苦纠结,道:“你不是穗禾!错了!乱了!全都错了!”
“嗳?”锦觅一派茫然,她正努力腾出一缕清明神志记了这半晌步骤,临了他却说错了!以为是自己技术不过关,于是眨了眨眼,谦虚问道:“为什么?”
旭凤亦道:“为什么?”凄凄然煞白了张脸,“我知你对我情根已种,怎奈……造化弄人 ……我如今已有心间之人,怎可与你做下这般不顾常情的事来……对不起,锦觅……”
说完,一阵金光原地散去,哪里还能看到旭凤身影。
只有锦觅还在努力消化那句“情根已种”,还有那句“常情”。不知道凤凰为何道歉,又想着凤凰莫不是想要与穗禾灵修……实在想不通了,便也就罢了,揉揉脸颊,一脸可惜地出去了。
布星台靠近天河,波涌浪卷,携来烈烈寒风。
漆黑夜幕,繁星辉映,有调皮的星子,斜斜地坠下,争先恐后地落进天河中,于是,万里波光粼粼。
玄色的裙裾扑哧飞扬,与粉白的裙裾相互缠绕,不分彼此。
回到天宫,已然星夜,本打算回洛湘府去和洛霖、临秀道平安,又怕吵着他们休息。无处可去了,润玉便带她去了布星台,他坚守了几千年的一方玄境。
穗禾拢了拢袖口,放在脸前,只露出狡黠的双眼,分明趣他,“素闻殿下掌滔滔星辰海,尤擅布星,不知可否让我一观?”
“那就却之不恭了!”润玉负了手,宠溺一眼,又把一泓秋水撒向星辰海,沉吟片刻,道:“今日秋分,虚日鼠,就布两星,虚宿。”
莹莹如月的指,划出冰蓝的流光,操控着暗夜繁星,灿烂的冰冷的星子乖巧地在润玉手下,排列成宿。
穗禾赞叹不已,“一颗星星,虽也明华,只是这星星的排列相伴,更显生动。”
“此处太过单调,若是连星星也寂寞朴素,人又该如何?”他仍旧笑着,眼眸中却无暖意。
穗禾觉得此处甚是寂寞寒冷,也就不奇怪润玉怎么养成这般清风朗月般温润的性子了,让她来做上千年的司夜之神,估计也能修炼出那般云淡风清来。星辰很美,只是寂寞,实在寂寞。难怪前世他会爱上聒噪的锦觅,那是生命中的亮色。也难怪今生他会珍重自己,因为自己给了他同道之感。
不愿去谈那些说不尽的凄怨故事,穗禾转了个弯,想起那些传言来。听说,每个神仙都是这漫漫长夜中的一颗星,星光长莹,代表此人尚在尘俗,星光微弱抑或熄灭,代表此人命不久矣或者身归混沌,思及此,她不由得好奇,“哪一颗是帝星?”
润玉手指中天,那颗被文曲、文昌等众星围拱之中泛着飘渺紫气的星石。
“此星紫气萦绕,南北斗众星拱卫,果然是帝王星。”穗禾原以为会看到帝星灰暗之景,毕竟身边这头猛虎一旦出击,这颗帝王星就得换主人,没想到帝星长明,又觉得星相不可信,还是得相信事在人为,所以评价此星也显得极为不走心。
润玉对此失笑,摇摇头,解释道:“凡星相,日日都有变化,大有那星星昨日光艳如醴,今日鄙暗如尘的。”
穗禾听得心中一动,可不是么?风吹劲草,一日不见弯折,年年复年年,连根拔起,只在一朝一夕。
“且看那西南方向。”润玉执起她的手,指向夜幕中,一颗扑闪的微弱的小星,“它要陨灭了。”话音刚落,穗禾便发现,那颗星,真的失却了光芒,栽倒进天河之中。
穗禾惊奇,转身看他,只见他薄唇微动,说:“这就是命数。”
“在这里待久了,对于命,我已看得透彻。”风拂乱穗禾的发丝,润玉抬手为她拂到脑后,接着说道:“长命无绝乃是最孤独的命数,神仙寿数万万年,也终归有一死,只有死得其所,死而无憾,才教人不白活这一场。”
这话听起来,既豪壮,又悲凉。
“那你可有遗憾的事?”穗禾含笑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