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封九常嘴角流出鲜血的时候, 委屈和愤怒同时席卷方圆。

她仍然不是他的对手。

他不还手, 也不躲。

任凭方圆的拳头落在身上。

“为什么不躲？！”她的声音带着颤动。

封九常深吸一口气，眉头皱起。被方圆打伤的胸口，连呼吸都开始变疼。他却笑着, “我一直在惹怒你，你打我或许可以消气。”

“并不会。”方圆眼神又冷又利，“如果我现在可以打赢你, 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你。”

“可是我不能让你杀我。”他的笑容很苍白, “你杀我, 只是成全了我，却让你背负了我的枷锁。死多简单，活着面对才不容易。”

她不懂他在说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想要走进他身后的别墅，救出想救的人。

“你是死是活是难是容易, 跟我无关。”方圆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我要进你身后的房子。如果你再挡我, 我不会有半分留情。”

刚才封九常以自己身体阻挡她的去路, 方圆即便出手, 也无法真正下狠手。

他已经被她打伤。

方圆想跟他真正过招切磋，不是这样单方面打斗。

可是他根本不出手，只是做一个沙袋。她偏偏又逃不出他的拦堵。

只是这样被耗着。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不知道别墅内的韩君会怎样。之前灵力印记那濒死的恐慌感让方圆揪心, 她会不会已经遇害。

“你不用担心韩君, 她不会有事。”封九常气息变弱的解释着, “我向你保证她不会有事。”

“既然她不会有事，为什么你不让我进去？！”方圆质问，“为什么她会被抓走？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封九常无力的笑道。

“混蛋！”

方圆又是一拳打在封九常身上，封九常稳稳的受着，一动未动。

拳头落在肩膀，他的肩头先是剧痛，而后失知觉。

打不过，进不去，明知人在里面，她近在咫尺却无能为力，无可奈何的挫败、愤怒、委屈。

她红了眼睛。

最后她想到一种仿佛自毁的方式。她不再动用自己的灵力和修为，而是身体硬抗。

她远远的跑过来，直接用自己的身体往封九常身上撞。

当封九常发现她的意图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两人就那样直接撞上。

她的肩膀撞上他的胸膛。

他就像一块石头，她则像一颗易碎的蛋。以卵击石，自毁一千只为伤敌八百。

多么愚蠢的方式，不久前她还会嘲笑这种行为。

但此刻她明白，这只是弱者无奈之下的最后抗争。

比起无奈，她宁愿自伤。身体会痛，但至少心里舒服。

此时此刻她在封九常面前依然是弱者，但未来她不会。这笔账，她记下。

当撞向封九常之后，她被他牢牢的禁锢住，她被抱住，无法再发动第二次撞击。

肩膀传来剧痛，她无法离开他的怀抱。她缓缓抬头，看到他修长凤眸中的震惊、无奈、痛惜，以及她不明白的复杂情绪。

她冷笑，“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那个时间不会太远。今天的种种未来我会加倍奉还。”

说完，她拼命睁开他的怀抱。后脖颈突然一痛，眼前一片黑暗。

、、、

别墅内，一派古色古香。

莫离一身红衣坐在镜子前，她在给自己化妆。

她细细的描绘自己的眉毛，柳叶弯眉，双眸含情。

如果这是一张女人脸肯定非常好看，但这是一张男人脸。柔美的表情在男人不甚出色的面孔上显得如此突兀。

“人送回去了？”她淡淡的问。

“已经送回去了。”一直候在一旁的楚渊恭敬的答道。

“不要再出什么岔子。”她斜睨楚渊一眼，“我不想让常哥哥再抓住一点把柄。”

“大人放心，人安全送回去了。只是手臂上一个小针孔，取血留下的。”楚渊小心细致的回答着。

“嗯。”懒懒的声音从鼻腔发出，算是她满意的回答。

她又开始照镜子化妆，这次在擦口红，是她最喜欢的大红颜色。慢慢的仔细的擦着。

口红刚擦一半，她发现自己上唇处冒出一个黑点。那是刚刚露头的胡须。

下意识她去揪掉那根出头的黑须，太短根本揪不住。她试好几下都触碰不到。它还在那里，如此扎眼。

她不能忍受。最后用指甲狠狠抓去，一块皮肉被抓掉，连带那根胡须，鲜血淋淋。

破相的镜中人面目更加丑陋，突兀、狰狞。

那不是她！

哗啦，镜子碎裂。

莫离一拳打碎了镜子。

“我讨厌这张脸！”

夺舍存在会受到诸多限制，一旦魂魄夺舍而生，就不能轻易远离目前的身体，否者身体即刻加快腐烂，直接报废。

而夺舍之后离体的魂魄如果不能尽快找到另一具合适的身体，消散的速度会格外快。必须耗费很大魂力才能继续维持魂魄凝实不散。

耗费魂力犹如自毁功力，代价太大。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莫离早就丢弃掉这具身体。宁愿以魂魄体存在。

人生就是这样，一步错，步步难。当初如果不是她着急成为人，就不会选择夺舍这条路。只是事已至此，只能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大人，如果不是封大人突然赶过来，您很快就能换掉身体。您就不用再屈就在这具讨厌的身体里。”楚渊一边看着莫离脸色，一边字句斟酌的说道。

莫离没有说话，狠狠抓住桌角的手暴露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情绪。夺舍这具身体当初也是无奈之举，本来就是过渡使用。原本就打算遇到更合适的身体再度夺舍替换。

今天楚渊帮她找到的韩君是罕见的极阴体，非常适合她夺舍。可是常哥哥不允许她做夺舍活人的事。

她原本背着常哥哥，想等夺舍完毕之后，再欺骗常哥哥说自己夺舍韩君时，韩君已死。

但事情却出了岔子，楚渊刚找人把韩君带过来，正打算带到另一个秘密之地，后续就能启动夺舍阵法，封九常却突然赶过来。

惊慌失措的莫离赶紧欺骗他说自己现在的身体出现问题，需要极阴血来滋养。把韩君抓来不是要命，只取一点血而已。

她还跟常哥哥保证自己取血之后会把韩君放回去。如此常哥哥才相信她。

“常哥哥是怎么知道你抓韩君的？！”莫离眸光带刃。

楚渊面色有点为难，似乎有口难言。

莫离面色不善，冷冷开腔，“说！”

“大人，是封大人一直派自己的鬼修监视我。”楚渊委屈道，“我处处小心，没想到还是被叶铭发现报给封大人。”

“常哥哥果然一直不放心我。”莫离感慨道，居然笑了，“他还像从前一样，总是不放心我这也不放心我那。他总要操那么多心。真傻。”

莫离似乎陷入了从前的回忆，脸上带着憧憬的笑。楚渊赶紧提醒道，“那个方圆被封大人拦住了。”

一听到方圆，莫离回神，脸上却挂着嘲讽的微笑，“常哥哥既然要护着我，那个黄毛丫头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无所获的走了。哎，真是可怜，大老远跑过来，连门都进不了。”

“大人，方圆是走了。但她是被封大人抱走的。”楚渊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莫离，在封九常心中特殊的人不止她一个。

莫离脸色立刻冷下来，看似平静的看着楚渊。但眼中压着惊涛骇浪。

“大人，您刚才为了避开叶铭的监视一直假装体弱躺着，没有看到。”楚渊继续说道，“那个方圆进不来之后就拿身体去撞封大人，封大人不忍心看她受伤，就出手打晕了她，还把人给抱走了。封大人他对方圆，很是疼惜。”

莫离没有说话，脸色越来越暗。

“而且大人可能有所不知，我最近才发现这个方圆竟然是至纯阴阳体，十分罕有。”楚渊有小心翼翼的看着莫离说道，“她不仅修炼天赋非常高，而且极其适合夺舍。再者她现在年纪轻轻就修为深厚。如果大人能够夺舍她，未来重活根本不是问题，还能用她那具身体修成大道，和封大人长长久久。”

至纯阴阳体的方圆一直是楚渊留给自己的。当年他设计让人封住方圆的至纯阴阳体，一方面是为了防止其他人发现，跟他争抢；另一方面就是害怕方圆修炼大成，未来他无法抗衡，不能夺舍。

没想到方圆最终竟然突破封印，成为阴阳师。如今功力愈发深厚不说，还一直要杀掉他。一开始他想着未来或许可以找机会夺舍她，现在根本不可能。

不说封九常一直护着她，就说她自己修为越来越高，再过一段时间，即便楚渊摆脱掉肉身的束缚，以鬼体抗衡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

既如此，方圆对他来说只是祸患，他只能先想方设法借刀杀人。不如便宜莫离去夺舍她。未来莫离夺舍成功之后，说不定最终成全的还是他。

对于莫离，他也只是利用。

“至纯阴阳体？”莫离双眼发光。

“没错。方圆是至纯阴阳体。”楚渊解释道，“大人目前夺舍存在，受这具身体的限制，功力下降很多，无法看出她的至纯阴阳体。我之前也看不出，后来还是无意中发现的。”

“竟然是至纯阴阳体？！哈哈！真是天助我。”莫离犹如陷入欣喜的癫狂，“常哥哥恰好不是也喜欢她，如果未来我夺舍她，常哥哥对我们两人的喜爱都重叠在我一个人身上，他岂不是更爱我！”

“大人，就是这个道理。”楚渊发自内心的笑道。他最喜欢莫离这样为爱疯狂的样子。爱是她的弱点，而他喜欢有弱点的人，这样才能被他很好的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