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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夫人扑哧笑出来,说:“你这孩子又胡说,哪个女孩子不嫁人?”又摸了摸她的头,说:“你姐姐是从小不用我多费心的,不过你这个样子,我怕是提一倍的嫁妆,也不知有没有人敢来提亲了。”

“娘,您又说我!我到底怎么了吗!”徐观岚气鼓鼓地嘟起嘴。

冯夫人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还学野小子去爬树?又叫外人看笑话了吧,传到外头人家该怎么想咱们尚书府,没得以为咱们府里教女无方,说出去你父亲也脸上无光。多少事情我都替你压着没让你父亲知晓,他若知晓你可有多少脸皮来讨他的骂。”

好女不吃眼前亏,徐观岚忙说:“娘,我知道错了,您就别再说了好吗?”

冯夫人说:“你还可别嫌娘啰嗦,娘哪一句话不是为了你好?明日你就去你姐姐屋里,她成日里在那边绣嫁妆,你也去帮着扯扯线,好好学一学,没得等到你出嫁却要将嫁妆假手于人,说出去叫人笑话。”

徐观岚摇了摇头,说:“娘,我就不明白了,府里养了那么多手艺好的绣娘,再不济外头铺子里上好的货色也多得是,没道理来自己绣,一坐就是一天,绣的头昏眼花,这一天天的,一绣就是一年半载,还没来得及出嫁,就落得个老眼昏花,腰酸背痛了。”

冯夫人气的说不出话来。徐听枫说:“你这一套一套的歪理到底从何而来?古往今来哪个女子不是亲手绣嫁妆,夫家瞧着你的针线活越是精细,你脸上也越体面不是?”又对冯夫人说:“娘您放心,我明天一准儿把眉眉看的牢牢的,叫她抽针拉线。”

徐观岚见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说教她,仿佛她是一个异类,她无奈地垂了头,也不知是不是饥饿的缘故,只觉得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太太、小姐,仔细脚下。”婢女们在一旁不时地提点着,快走到冯夫人的院子时,遇到了周姨娘。

周姨娘身上兜着防风斗篷,由于生病虚弱由两个婢女搀扶着,不时地咳嗽。见了冯夫人,忙欠身问安:“见过太太。”

冯夫人不咸不淡地说:“大晚上更深露重的你出来做什么。”

周氏又是一阵咳嗽,婢女给她拍了拍背,她才渐渐缓过来,说:“妾身今日觉得身上好多了,便想着来给太太请安,到了院里听他们说太太去瞧茵姐儿了,妾身便想着也去瞧一瞧她。”

冯夫人也不劝她回去休息,依旧冷淡地说:“你要瞧便去瞧吧,今日之事多亏了珘哥儿,才给茵姐儿捡了一条命回来。”说罢只吩咐人赶紧开饭,不再多做停留,携了两个女儿就走。在冯夫人心中一直有一口气憋着,她可以对抢占她丈夫的钱氏睁一只闭一只眼,却无法对背弃主子的周氏释怀,尤其是害她掉了一个孩子,那是一个已经成形的男胎,她每每思及此,心中就痛到不行。如今对她不闻不问,已是她最大的仁慈。

徐观岚因为白日里睡饱了,又发生了许多事情,一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守夜的流月听得动静,忙起身轻声问:“小姐怎么了?”徐观岚说:“没你什么事,你只管多拿一盏灯来,便自去睡罢,不用理会我。”

流月依言在她床边点了一盏灯,便打着哈欠走了出去。徐观岚抽出藏在枕边的书,这本《松窗夜谈》便是她追了一年的心头好,最后一篇是她最最喜爱的,讲的是不知某朝某代,一个叫胡生的秀才进京赶考,邂逅了宰相家的千金秋娘,两人一见钟情,暗许余生。宰相嫌弃秀才穷酸,叫他高中以后再上门来提亲,不料秀才落了榜,宰相便棒打鸳鸯将秋娘许配给侯门公子,秋娘痴情在出阁前夜悬梁自尽。胡生不知秋娘已死,回乡发奋期待未来高中再去提亲。正值乱世,狼烟四起,胡生被迫投身起义军。秋娘死后去了阴间死活不肯喝下孟婆汤去投胎,阎王感念她前缘未尽,许她若能熬过烈火焚身之苦便将她还阳与胡生一见,秋娘苦苦熬了七七四十九天,终于还阳,人间却已过十年。

故事写到这里就断了,再没有后续。徐观岚又看了一遍,心中遗憾不已,又满腹疑问:十年已过,胡生是否还在人间?倘若在人间是发达还是潦倒?这秋娘究竟有没有与胡生相见?倘若相见是从此举案齐眉呢亦或是从此是路人?倘若见了依旧相爱,秋娘是只能还阳一日呢还是从此重生?

都怪那个松亭先生,就算他写得再好,也经不起他这样的人品,岂有写一半就销声匿迹的道理,怎么对得起像她这样的读者?此刻她只希望自己有那神仙识人的本事,将松亭先生揪出来,亲自看管着叫他把后续写出来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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