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鼐的长班听不懂书商的口音,还是张鼐掏出十几文钱对他说:“去那书船上买徐子先和王建阳的文章。”那长班答应一声才去了。
很快,那长班便拿着两张纸钻进书棚,张鼐接过纸对他说:“剩下的钱赏你了,去外边候着吧。”
虽然进京赶考之前张鼐只是一个穷家的后生,但是如今高中进士,张鼐对于自己未来的“钱途”已经丝毫不担心,花钱习惯也自然改变。
在这年头有进士功名就是踏上了飞黄腾达之路,张鼐回松江府随便打点秋风都可以把日子过得十分滋润,而且张鼐也已经下定决心如此做。
历史上张鼐请假回家之后就开始泡假期。朝中最初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直到他们发现张鼐以照顾父亲为由,请了四年的假,而他的父亲也没出什么事情,朝廷这才反应过来。
这家伙已经泡了四年的假期,如果他父亲过世,再丁忧三年,那还有日子回来吗?最后朝廷都看不下去了,逼令张鼐销假就职,而张鼐直拖到万历三十八年才回京城当官,请假时间长达五年,回京时张鼐家里的新房子都建完了,孩子都多了几个。
张鼐先翻开徐光启的《光学初探》读了一遍,越读越皱眉头。徐光启的文章写的挺好,但是张鼐在自然科学上并没有什么研究,读徐光启这篇讲述光学原理的小文章,觉得艰涩又无聊。
“这样文章也印了四处卖吗?”张鼐觉得自己浪费了几文钱。
最近徐光启高中进士,松江书客查找徐光启的文章,发现他考中进士之前最新发表的文字就是这篇物理社期刊上的《光学初探》,他们哪管什么内容,直接就将此文刊印了,并且以“新科进士徐子先最新作”的名头拿到市面上发卖。
颇多松江文人都出钱买了此文来看,然后便看的一头雾水,还有大呼上当者,不过书客的钱是挣到了。
放下徐光启的文字,张鼐连带对王文龙的那篇《中华文明入台史》都有些期望降低,总觉得多半又是那无良的书商印了什么边角料的文字来糊弄事情。
张鼐最终是抱着毕竟花了钱的心思,这才打开了王文龙的文章看起来,然后越看就越深入。
半刻钟后,张鼐已是一脸愤慨:“这台湾岛自三国以来就已归入我华夏领土,南居益此辈怎敢要我大明放弃台岛?这岂非将祖先之地空送于人!”
张鼐看的气愤无比,虽然在做官上他是个俸禄小偷,但是在气节上张鼐却是一个妥妥的明代民族主义者,而且他们家的民族主义还是世代流传的。
张鼐的祖上原先是扬州大族,南宋建炎年间跟随宋室南迁过江,宋灭元兴,他们又举家迁徙于松江,自诩汉室忠臣。
张鼐的四世祖是著名阴阳生,当年曾经被征召参与郑和下西洋之役,死于印度,因此受朝廷表彰。
张鼐也颇有祖辈遗风,原本历史中他在万历末年萨尔浒之战惨败的情况下奉命出使辽东都司,大胆深入辽东,实地考察满清情况,依靠自己考察结果写下《使东日记》《筹辽疏》等边情作品呈给朝廷。
这人虽然在当官上吊儿郎当,但是家学渊源,绝对的铁血皇明派。
张鼐看到王文龙在《中华文明入台史》之中列出了大量中原王朝早期经营台湾的史实,他就已经在心中认定台湾岛应该归属大明所有,而王文龙这家伙又在最后荡开一笔,写到最近南居益等人号召放弃台湾岛开垦,张鼐瞬间就怒了。
他将王文龙的文章看了两遍,越看越气,叫来长搬铺纸磨墨就准备写散文讽刺此事。
张鼐是晚明著名小品文作家,而且也是个大喷子,此君写的文字并不会像东林党人那样咄咄逼人,他的讽刺风格是冷枪冷箭,总是似乎不经意一般就将人骂的破防。
原历史上此君在天启年间当到少詹事,经常写文章嘲讽魏忠贤,而他的文章中不带一个脏字,魏忠贤想抓他的毛病都抓不到,气的魏忠贤最后只能抓他的小辫子,说张鼐经常请病假旷工,最终以诈疾之罪把他官身给削了。而张鼐也无所谓,骂爽了正好回家当富家翁。
他此时正在气头上,冷言冷语的开始写起讽刺弃台文章,这样文字与他来说没有丝毫难度。
几天之后张鼐的就以新科进士身份将此文于松江的报刊发表,他言语讽刺落笔辛辣,让看到此文的东林党人纷纷脸上挂不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