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缓缓驶离地面的声音, 许家的车队离开了之前的那个小村落,许筠独自坐在马车厢中,陆管家亲自坐在车头前,驾驭着前方的马匹,一时之间,场面显得有些安静。
“我们距离下一座城市还有多远。”撩起布帘, 许筠探出头来, 打量了一会四周,向着陆管家询问道。
“行了一天了, 在入夜之前就可以到达了。”陆管家打起精神回答道。
许筠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在重新坐回去之前,她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小姐”陆管家有些疑惑道。
“陆老你难道就不感觉到奇怪吗”许筠视线扫过前方的道路,依旧没有任何的异样“绿漪将我们的情报都卖给了威胁她哥哥的黑手,那些幕后之人策划了这一切, 为什么不在我们没有到达城市的路途上开始动手呢你看, 一直到了现在, 他们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这也是你在察觉了绿漪背叛之后, 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好那个村子里的事情,重新上路的原因吗”陆管家问道。
“之前是因为沈元一直都没有找到, ”许筠眉眼间带上了冷意“而且我也没有料想到, 等到我一离开,京城中的皇子派系之争已经到了这种水火不容的地步,就连我这个已经远离了权势中心的尚书之女, 也同样不肯放过。”
“或者说,正是因为远离了中心才更好下手,”陆管家叹道“毕竟您这一趟,若是成了,修仙者给他们的威胁更大,若是一不小心没成,返回京城之后也同样是一个大威胁。”
“还有,”陆管家忧心道“我们真的不去寻找那株丢失的仙药吗那是之前主家特意寻来的,让你在拜入天墉城之后,用来交好那位城中新加入的执剑长老的礼物。”
“虽然说只是三十年,但是自从那位紫胤真人履行执剑长老一职之后,天墉城一改之前以练气为主的道路,渐渐发展出了以剑道为修行的趋势,一旦拜入这位执剑长老门下,对于您之后的修行的好处,那可是难以言表的”
“不一样。”许筠没有赞同陆管家的话,她的唇边流露出一抹笑意道“修仙门派和朝廷公堂可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存在,在没有亲眼见过之前,就用之前所适宜的生存方法来对待它,很容易就会让人崴了脚。”
“您是说”陆管家似乎有所了悟。
“仙人就要有仙人的样子,”许筠眨了眨眼,目光中流露出狡黠智慧的光“若是没有足够将一切改换的力量,和其光、同其尘,这样才能在一个新的环境里更好的立足,这可是当初先生教导我的道理。”
“我只是担心,”许筠面上些许的苦恼“这一次若是给先生带去了麻烦,下一次我又怎么好意思再次上门拜访呢”
陈家厅堂内。
“沈元”站在苏夜的面前,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虽然知道“自己”应该是犯下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但因为丢失了记忆的关系,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没有一种实感,就像是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主人公还不是自己的感觉。
“你失忆了。”苏夜开口打破了寂静道。
“嗯。”“沈元”点了点头,用一种很单调的语言来回答他,从之前和那位许家小姐的对话,还有自己的感觉上来看,这位“沈夫子”绝对会是一个相当棘手的人物,而自己对于他也因为记忆的缘故完全不了解,“沈元”也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方法,才能够更好地相处下去。
一半的仙魂苏夜在厅堂之外,在他还没有踏入其中的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看穿了这位“沈元”的虚实,这个村庄的所有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论是之前的许家的马队,还是那些随着他们而来的京城中的杀手,乃至于后来沈元和绿漪这对怨侣暗夜中在山林中奔逃,许筠对于杀手们没有追踪而来感到疑惑,而苏夜则知道,他们不是不想追踪,而是没有办法追踪。
现在的时间点在古剑剧情开始之前,距离主角的出世,最起码还要经过两三百年之久,可苏夜选择进入这个世界不是因为剧情的关系,不论是“百里屠苏”还是“欧阳少恭”对于他来说,都只是在命运拨弄下的普通人而已,他所有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大书之外缠绕上荆棘的“前辈”,他需要探明他的身份,然后再来应对他。
而苏夜相信,能够在大书上留下桎梏住它的荆棘,这位前任的大书的主人,在这样的仙侠世界中,也绝对会是一位无敌之人。
日后会成为“欧阳少恭”的太子长琴的残魂闯入这片领域,这倒是一件不在苏夜计划之中的意外事件。不过,也不是没有可以用到他的地方。
想到了这里,苏夜放下了之前的驱逐的想法,甩了下衣袖,漫不经心道“既如此,那就先去找回你的记忆再来和我谈吧。”
“沈元”愣了下,他没想到,这位“沈夫子”一点也没有因为与人私逃的事情而问责于他,这让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不解。
他有心想要再问些什么,但还没有等到他开口,就见到苏夜已经将目光投到了厅堂之外,这大堂之外的风雨也来的离奇,好像是在这位“沈夫子”之后到来,待这“沈夫子”平安到达之后又转身离去,所以等到这位莽撞的年轻人闯了进来的时候,外面的风雨其实已经停下了。
但他身外所穿的短褂子依旧湿漉漉的,沾染了一路上的风雨。
“不好了不好了”这年轻人盲盲目目的闯进来,还没看清厅堂内的人影就高声大呼道“那人说沈夫子已经离开了临城找不到沈夫子,沈元那蠢蛋就要被京城里来的仙女小姐抓回去问罪了”
被称为“蠢蛋”的“沈元”和他身边的“沈夫子”俱都一齐看向他。
止住了自己脚步的陈酒好不容易维持住了自身的平稳,见到自己以前又敬又怕的夫子正淡淡地瞧着他,他嘿嘿笑了起来“这原来夫子你已经回来啦”
“啊,还有你,元元,你没有被那长的漂亮的恶婆娘给抓走怪罪啊,”这陈家的大少爷名为陈酒的年轻人抓了抓脑袋,企图用这样亲密的称谓将之前的“蠢蛋”二字给糊弄过去,“沈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是徐伯担心你,让我赶紧去找回来夫子,”陈酒敏锐地看懂了那眼神中的含义,赶紧替自己分辨道“我可是跑得腿都快断了,回来的时候还花了五两的银子租了一匹马,紧赶慢赶才在现在回来的了的”
“沈元”没有理会他,虽然看样子,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应该是熟悉而亲密的,可是“沈元”却觉得自己应该是不喜欢这样聒噪之人的,他站直了身体,用一种十分自然的恭敬的姿态道“那么,我就先退下了,父父亲。”
他有些别扭地吐出后面的词语。
苏夜微微颔首,他背负双手,身姿修长,神情淡漠无波。
“沈元”一转身,就见到那位陈酒正用一种格外惊悚的眼神瞧着他,就好像瞧着一个突然长出了尾巴和耳朵的妖怪一样,他顿了顿,知道这应该是因为自己的表现和从前的沈元并不相同但可惜的是,他也不知道之前的沈元具体表现是什么样子的。
连伪装也没有参照物。
“沈元”在村人的帮助下,回到了“自己”的那座小木屋,距离那位“沈夫子”的居所不远,他收拢了自己的衣袍,皱起眉看着眼前木屋内杂乱脏污的摆设,有心想要退出去,但想到自己的状况,还是没有退出门扉,下意识地他弹了弹自己的手指,蓦然,一阵轻柔的风在这个小木屋中席地而起,在卷起了所有的尘埃之后,从窗口之中吹走,也连带着所有的污秽。
“沈元”的眉目更为冷肃起来。
他眉眼低垂,习惯性地将自己的思绪全然掩藏起来。
入夜,虫鸣声在丛草中有韵律地嘶鸣,夜空高远辽阔,像是经过了洗涤,一颗颗的星星在夜色的幕布之中闪耀金亮,月亮像是银制的精美玉盘,高挂在天际,其上模糊的朦胧轮廓,就像是月宫中的仙娥,正抱着自己那只捣药的兔子,从仙宫玉阙之中眺望人间。
一阵阵的喘息声在这黑暗的山林之中响起,“沈元”感觉到自己正拉住一只柔软的手掌,正慌不择路地往前奔逃而去。
“沈、沈郎,”焦急破坏了女子声音里的柔顺,她弯下腰来,抚住胸口,目光哀求道“沈郎,我实在是跑不动了,我、我们休息一会儿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