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嬿在自己的小院中养伤,听说季云婉来了, 怕姚幼清应付不了, 便带着绾儿一起往正院去了, 结果半路就险些和哭着跑出来的季云婉撞到一起。
绾儿惊呼一声冲过来挡在了她身前,这才险险让她没被撞到。
季云婉站定, 看到眼前的是楚嬿,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贱人!”
绾儿立刻就恼了, 张嘴要驳斥, 被楚嬿拦下, 自己站了出来,勾唇笑道:“比不过季二小姐你啊。”
如果说姚幼清刚刚是义正言辞的指责, 那现在楚嬿这句无疑就是夹枪带棒的讽刺了。
季云婉一怔:“你说什么?”
她不是没听清,只是不敢相信王府的一个通房竟然敢这么跟她说话!
楚嬿仍旧面上带笑,衬的她满脸泪痕的样子格外狼狈。
“我说,比不过季二小姐你。”
“我好歹是王爷亲自带回府的,也是王爷亲自收房的, 可不像季二小姐要拿着父亲的名帖才能进门, 赖在上川数月没能成事还不肯走,丢尽了自己的脸, 也丢尽了季家的脸。”
季云婉本就难看的脸色因她的话而更加狰狞, 尖声道:“你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奴婢, 凭着这张脸才侥幸入了王爷的眼罢了!还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吗!”
楚嬿轻笑:“这话旁人说也就算了, 季二小姐怎么好意思说呢?你自己不也是想凭着这张脸进门吗?怎么, 没成事就嫉妒我啊?”
说着稍稍靠近她, 压低声音:“我不仅没死,脸也没被毁掉,你是不是特别失望?”
季云婉汗毛倒竖,下意识推了她一把。
楚嬿顺势跌坐在地上,神情痛苦。
绾儿大惊,赶忙上前扶她,焦急询问:“娘子,你没事吧?”
说着又抬头质问季云婉:“你怎么动手打人呢?我们娘子身上有伤,要是牵动了伤处怎么办?”
在远处观望并未上前的其他人也纷纷围了上来,七手八脚的将楚嬿扶起来,看向季云婉的眼神多有不满。
季云婉的身份再高贵,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个外人而已,这外人还既不招王爷喜欢也不招王妃喜欢,如今竟然还敢在王府公然动手。
楚嬿站起来,捂着肩膀颤声道:“无凭无据怀疑季二小姐是我不对,但您若觉得被冒犯了,向王爷或是王妃说明,让他们处置我也就是了,为何要对我动手呢?难不成是真的被我说中了吗?”
这话让周围的人一脸莫名,不知道他们刚刚说了什么。
季云婉则面色发白,猜出她是故意的。
她知道此时自己说多错多,往后退了半步,扔下一句“我没工夫听你在这胡言乱语”就离开了。
绾儿忿忿地跺了跺脚,让人帮忙去把大夫请来,自己则扶着楚嬿说道:“娘子,咱们先回去让大夫看看你的伤吧?王妃那里改日再去好了。”
楚嬿本就是担心季云婉为难姚幼清才想过去的,眼下季云婉既然已经走了,她去不去自然也无所谓了,于是两人相携回到自己的院子。
回去之后绾儿要解开她的衣裳看看她肩上的伤,被她摇头拒绝了。
“没事,不疼,我刚才就是做做样子。”
绾儿恍然,低声问道:“娘子,你受伤的事真的与季二小姐有关吗?”
“不知道,”楚嬿道,“我只是怀疑罢了,并无证据。”
绾儿啊了一声:“那你刚才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啊?要是王爷知道真的派人去查了,查出来又跟季二小姐没关系怎么办?”
“无所谓,只要他去查了就好。”
楚嬿说道。
“查出来没关系最多是觉得我无事生非训斥我几句,但若有关系……”
她说着笑了笑:“那季大人的名帖可就不好用了。”
别说是季大人了,就是搬出季大小姐来也没用。
王爷现在之所以还给季云婉几分薄面,耐着性子见一见她,无非是因为她除了赖着不走以外并没有做过什么其它过分的事,碍于季大人和季大小姐的面子他也不好将她拒之门外,所以只是跟她耗着,等她自己熬不住了离开。
但季二小姐的脸皮显然比他们想的都要厚,竟然这么久还不走。
王爷时常不在府里,并不是每次都能跟季二碰到,但王妃可是日日都在,总要被她纠缠。
虽然王妃心宽人善,但也没道理就活该被季二这种人缠上。
既然王爷找不到理由赶季二走,那她就替他找一个。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总会有办法的。
绾儿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说道:“刚刚季二小姐从正院出来的时候脸上的妆都哭花了!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想想就高兴!”
楚嬿也想到了季云婉刚才的样子,摇头失笑,往正院的方向看了看。
“或许是我多虑了,王妃也没那么好欺负。”
…………………………
正院,姚幼清让人把魏泓送来的那些东西收起来,然后就让周妈妈去查到底是谁泄露了昨晚的事。
很快,赤珠和另外一个三十来岁的仆妇就被带到了她面前。
仆妇连连叩首认错,说自己是收了赤珠的钱,这才一直帮她盯着正院。
赤珠也知道这次免不了被责罚,低眉顺眼地跪在那里,说下次不敢了。
姚幼清摇头:“没有下次了。”
“你们若是犯了别的错,不小心打碎什么东西或是分内的事情没有做好,我或许还可以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但你们身为王府的奴仆,却为了各自的利益擅自打探主子的私事,还将这些事情告诉旁人,这便是背主,是不忠。”
“不忠之人我是万不敢用的,所以我已经让人去叫了牙行过来。你们以后就各自去别处谋生路吧,我这里容不下你们了。”
仆妇一惊,哭天抢地地呼喊起来,跪行过来想求姚幼清饶她一次,还不等靠近就被人拦住往外拖去。
赤珠也被人拖着往外走,挣扎的比那仆妇还厉害,嘴里还不停地喊着:“你们不能卖了我!我是王爷的下人,你们不能卖了我!”
可她的喊声并未让拖拽她的人松手,也没能让姚幼清犹豫。
她让周妈妈把两人的卖身契找出来待会交给牙行,就没再过问这件事了。
周妈妈处置了这两人后,又将府中其他下人聚集起来耳提面命一番,这才回到房中。
她进去的时候姚幼清正在练字,琼玉在旁伺候笔墨。
她走过去代替了琼玉的位置,笑道:“王妃生气了?”
练字能够平心静气,所以姚幼清虽然不是很喜欢,但每次生气不开心的时候都会练一会,让自己沉下心来放下那些不高兴的事。
姚幼清握着笔的手停了停,叹了口气,道:“我只是不明白,季家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女儿。”
书香门第,百年世家,教出的却是个不懂礼数不知廉耻的人,季家难道就是这样的家风吗?
周妈妈摇头:“咱们姚家跟季家的往来虽不多,但以前奴婢也是见过季大小姐和季二小姐几面的,”
“季大小姐贤良淑德,才貌双全,相比起来她的妹妹确实不出众,但也并未听说过有什么不好的名声。”
“不过既然都是季家的女儿,一个端庄贤淑,一个寡廉鲜耻,可见跟她们自己还是有关系的,家风门第并不是全部原因。”
“这就好比……好比同一棵树上的果子,有大有小有酸有甜,总是不能尽善尽美的。”
姚幼清想了想,点了点头。
“季大小姐就是甜的那颗果子,季二小姐就是酸的那颗。”
周妈妈却再次摇头,故意打趣道:“要我看啊,季二小姐可不仅仅是酸,她是苦的那颗才对!”
姚幼清没忍住笑了笑,琼玉又忽然开口:“不对不对,她应该是被虫蛀掉的那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