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锐问:“行吧,你打算怎么找她?”
“回浡国,嗯,现在该叫作蓬国了。”
“她还没离开么?”
“纵火犯总喜欢在事后回到现场;她是幕后人,也想就近欣赏自己的杰作吧?”
不提别人,他和董锐火烧天宫之后,不也站在灵虚城外的山头上看了好一会儿?
前座第一排的视野,当然特别好。
……
勋城还是那座勋城,从远处看仿佛没什么不同。
贺灵川两人走近才发现,城门几天前受损,这时还没修好呢,被卸下来摆在一边。
那上头布满战火的痕迹,诉说着前些日子的动荡。
有人正在刷洗墙上的血迹,洞开的城门却挂上了又大又漂亮的红灯笼。
新的国家,就要有新的气象。
城门关卡被撤掉了,虽然依旧有卫兵把守,但任人随进随出。
人们行色匆匆,来去都缩着头,好像还没从几天前的战斗中醒过神来。
他们既不开心,也不难过。
那一场大乱的余波还未过去,还在国民心头荡漾。
每个人都在暗中观察,想看看这个新生的国家,会不会走浡国的老路。
谁也没有信心。
瓮城的布告都被撕掉了,换上新的安民告示。
新王尤恩光上台,头三件事当然就是巩固权力、颁布新政、收买民心。
所以墙上的安民通告有十几份之多,还有专人宣讲,平民围着议论纷纷。
通告上的文字总是花团锦簇、大义凛然,听起来条条都是好事儿,真正能落实多少,是喊口号还是动真格的,呵呵,以观后效。
闪金平原上的人们很清楚官家的套路,口惠而实不至的把戏看多了,不再轻信。
告示牌前这一幕,几天前也出现过,却已经是两个朝代了。
董锐忽然咦了一声,指着布告栏:“梅妃的通缉令没被撕掉,那就是仍然有效?”
只是涂改了悬赏金额。
“看起来,举报梅妃仍有重金可拿。”
贺灵川目光微闪,这个成立不到三天的新国,为什么继续通缉旧朝的女犯?
事情有趣了呢。
果然他追捕的目标,从来不无聊。
“走吧,去吉镇。”
吉镇原本是个军镇,驻军四千,这里的百姓除了种地,就靠着跟军队做点小买卖谋生。后来军队撤离,这个镇子也就荒了,到现在门户不过一百,常住人口二百多,几乎看不见年轻人。
连狗都没两条。
这里的客栈,都是当年军队留下的营房改造的。门口的大爷目光呆滞,掉光牙的嘴也像黑漆漆的门洞。
两人从他正前方走过,他眼珠子动都不动一下,就当他们是空气。
贺灵川特地问他:“老人家,西边矮山上的守军,什么时候撤掉的?”
他连问两遍,老头儿才道:“昨,前天。”
荒镇有的是地儿,所以客房很大,但四扇窗子都在漏风,一到夜里转西北风,呜呜呜如同鬼泣。…。。
两人要了个通铺,伶光进去转了一圈,就皱着眉头嫌弃道:“这就是个虱子窝!”
它到处抛洒药粉,炕上、屋角、横梁,任何一件家具都不放过。
驱虫药撒出去十几息,无数虫蚁争先恐后往外逃,甚至还有一窝老鼠,从大到小五六只,一边吱吱叫一边排队溜门缝。
为什么人类一来,它们就得被迫搬家?不知道先来后到吗?
等虫鼠都跑光,董锐才拿布条堵住门窗缝隙,免得漏风。
被褥也散发一股子难闻的油垢味儿,摸起来还有些黏湿,这个伶光就没办法了。
两人在野外都敢合衣而卧,但在这里却不愿往炕上倒,干脆搬椅子闭目养神。
董锐打开窗子,望向西边的矮山丘。
“她真地会来?”
“看我们的运气了,守军才撤了两天。”
董锐不依不饶:“她多久出现?你不是大仙儿么,你预测一把?”
贺灵川从怀里掏出一两金子,放在桌上:“十五个时辰内。”
伶光也来了兴趣,从怀里摸出好几天的薪资:“我押五天。”
“难得伶光也玩这个。”董锐也奉上赌资,“我就跟着伶光了!”
蹲在梁上的暴猿挠了挠脖子,这几人是真无聊。
“等着吧。”贺灵川随手从储物戒拿出一件毯子,盖在自己头上,呼吸渐渐均匀。
长年野外行动,他就算挂在树上都能睡着。
董锐嘁了一声,也不再言语。
事实证明,他们运气不好。
在吉镇连待十五个时辰,贺灵川的目标都没出现。董锐欢天喜地收掉那一两赌金:“承让承让!”
这可是贺灵川打赌输给他的金子啊,破天荒头一遭儿!
扬眉了,吐气了!
回去苜蓿岛后,他要找个好地方摆起来。
边上的伶光适时伸手:“有一半归我。”
它也赌赢了,理所当然要分钱。
吃过饭,贺灵川潜心修行,董锐也不浪费时间,进另一个房间做实验去了。
直到两天后的深夜,夏虫低喃,野狐凄凄。
光听声音,就像身处荒野,除了那个老头儿偶尔起夜,拖着沉重的脚步声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