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找来的大夫第一时间就去救她,可惜没成。
耗到半夜,一尸两命。
那还是个男婴,詹四爷差点就疯了。
这个消息任谁听了都是“哎哟”一声,摇头叹息。
不过这年头生孩子夭折的概率大,十个里面总会有那么一到两个。何况詹家身为敦裕四大家,名声也不太好,百姓说起这事总要跟上一句“大人缺德,子孙报应”,然后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第二个大消息,是浔州兵攻破了百车岗,在赵盼将军的防线上撕开长长一个口子。
昔年鸢高祖攻夏州,得道多助,敦裕附近的豪绅士族送粮草、送衣甲,那岗上常有车马行走,动辄百车,因而得名。
但现在的鸢国军队显然不复当年风光,缺衣少粮,军心涣散,这个关口也被浔州夺去了。
百车岗的失淊,就是年赞礼对鸢廷的讽刺。
更重要的是,百车岗南边地势平坦,无险可守,浔州的军队可以此为突破口,往南进发。
消息传来,整个敦裕城都震动了。
从百车岗到敦裕城,直线距离也就是四百多里。最绝的是,从那里上官道,进军速度还可以再快一点。
战争的乌云,头一次这样清晰地萦绕在整个敦裕城上空,又或许是每个敦裕人心头。
以至于敦裕人对战事的关注,超过了对詹家三条半人命的桉件追踪。
吃早饭时,应夫人把詹家的消息告诉贺淳华,后者忍不住轻拍桌子:
“天……”
他本想说“天助我也”,看到应夫人愕然的眼神,话到嘴边生生转了个弯:“天有不测风云。”脸上的神情却轻快了。
詹家死了几个人,这本身就会激化矛盾,他后备的激进手段也就用不上了。
过不多时,管家老莫也来汇报北方的战局。
贺淳华听后长长吸了一口气,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这两件大事对他来说,真叫双喜临门。在别人看来是危险,在他看来却是大好机会。
长子果真是福将哪。
面对东升旭日,贺淳华不由得踌躇满志:
属于他的全新篇章,终于要开始了。
果然他刚用过早饭,詹家家主詹颂就带着几车重礼登门拜访,红着眼给李家追加了罪状上去,求总管主持公道。因为李家纵私兵行凶杀人的桉件,要等到两天后嫌犯来投网才能正式开审,所以詹家现在的诉求就是届时一定要从重、从严判处!
贺淳华满面唏嘘悲悯,表示自己一定不会让行凶者逍遥法外。
重头戏来了。詹颂也是老油条,知道自己有求于人,想查办的又是敦裕首霸李家,难度系数直接上满,那自家不出点血是不行了。因此他从怀里取出一张兑票,放到桌上:
“明知山有虎,贺大人偏要迎难而上,詹家感佩,愿意向州府捐出这张兑票。凭此票,官府可以收取詹家货铺里的五千石粮食。”
一石等于一百二十斤,那么五千石粮食约合六十万斤,稍解前线燃眉之急。
贺淳华微微一笑:“詹家太客气了。”
他表现得矜持,詹家家主一看就明白了,这是嫌少。赵盼手下将士三万余人,就算是不打仗,就原地待着不动,五千石也只能坚持十天。
“倘使上苍有眼,我詹家能得公义,愿意再捐五千石。”
贺淳华长身而起:“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詹家静候佳音就是。”
这才是明确表态。詹颂微松一口气,拜别而去。
换在从前,他绝不相信官府能查办李家,但这位贺总管全新上任,听说原先在西部戍边剿匪,政绩卓着,才借着杀孙孚平的功劳平步青云,跟廷中大官没什么瓜葛。
走出贺府,詹家家主仰头望天,轻轻叹了口气。他还从来没这样渴望过,官府可以秉公办桉。
当然他的举止都被待在不远处的探子看到了,飞快报给了李家。
至于夏州总管和詹家家主的对话,甚至不需要贺淳华刻意散播,大概两个时辰后就传入李家兄弟耳中。
李榕冷笑连连:“一万石,詹家才拿出一万石粮食,就想置我们于死地?”
话虽这么说,他的脸色却白得跟纸一样。过去两天他几乎没合过眼,李家到处平坦,可从昨晚到现在,他至少磕绊三回,差点摔跤。
此时下人来报:“六少爷回来了。”
李榕一下就弹跳起身:“快,快找他进来!”
……
立春早就过了,敦裕城外的湖泊依旧冰冻两尺。
贺灵川拿出自己官家子弟的派头,提笼遛鸟改为擎猴遛狼,华冠锦衣,身后还跟着毛桃等四五个侍卫,先去敦裕最好的酒楼吃了顿场面饭,然后去祥云苑听曲儿。
走到哪里,都是排场。
论物价,敦裕比黑水城要贵上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