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别安慰我了!”顾二一脸失落的道。
王重却道:“我并不是在安慰你,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顾二没和王重争辩,而是问道:“蓉姐儿和昌哥儿现在在哪儿?”
相较于朱曼娘,顾二更关心的还是一双儿女的安危。
“同茜姐儿和旭哥儿他们在一块儿,有我嫂嫂和卫姨母照料着,没有大碍!”
“曼娘兄妹二人呢?”顾二问道。
王重理直气壮的道:“海捕文书都已经出了,这会儿自然是在狱中!”
顾二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目光复杂的看着王重,忽然拱手躬身一礼:“因我之事,累的子厚花了这么多心思,我………”
顾二话说一半,就被王重给打断了,作揖的双手也被王重单手托着:“你我之间,又何须说这些见外的话!”
“我知道仲怀担心什么,无非怕朱曼娘连累了蓉姐儿和昌哥儿的将来,可这世上的事情不是你尽力遮掩就代表它没发生过,若是女儿争气,家中便是一贫如洗,也能出人头地,可若是不争气,便是万贯家财,累世的富贵,最后也只能落一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下场。”
“子厚打算如何处置曼娘兄妹二人?”顾二还是忍不住问道。
王重道:“这是仲怀的家事,仲怀自己拿主意就是,我就不插手了,典狱那边我已打过招呼,仲怀自去提人就行。”
海捕文书都已经出了,其实王重完全可以依照律法处置朱曼娘和其兄长,可到最后王重还是选择了交给顾二自己处置,这是王重对顾二表明的态度,也是分寸。
“多谢子厚!”顾二拱手道,这一次王重没有再拦着。
二人回到王重家,眼瞅着一双儿女一根汗毛都没少,跟着王重的侄儿侄女儿玩的正开心,顾二的一颗心总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顾二担心儿女,在外跑了一整日,水米未进,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王重让人准备了酒饭,同顾二一同吃酒用饭,席间不免提及近日的天下形势。
“近些时日,两淮、江浙、荆湖等地盗贼四起之事,二郎可有耳闻?”
顾二只是道:“石头的兄嫂来信说,最近忽然冒出了好几股实力强劲的水贼,盘踞在运河沿线,专门劫掠过往船只,已经有不少商号都着了道。”
王重道:“年初仲怀南下之时,禹州等地冒出一伙反贼,自称是昭德皇帝麾下,追杀禹州团练使赵宗全父子二人,似是欲用他们父子的人头祭旗,幸得赵宗全麾下几个家将拼死抵抗,这才没有叫贼人没有得逞,朝廷也因此发了邸报,命各州县严加防范。”
“好像还有两个宗室着了道,被砍了脑袋!”顾二点头道:“只是后来好像再也没有听说这群反贼的消息了!”
“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罢了,反贼既然已经打出了昭德皇帝的名号,还敢光明正大的追杀宗室子弟,还闹出了人命,朝廷又岂会善罢甘休!”
顾二念头转动的飞快,不过短短几息的功夫,脑中就闪过无数种可能,皱着眉头喃喃说道:“杀了宗室,竖起反旗,却又销声匿迹,莫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王重道:“如今这个局面,谁又说的清呢,反贼或许真的有,但保不齐就有人借着反贼的名头捕杀宗室。”
“捕杀宗室?”顾二震撼的看着王重道:“子厚是说,有人意图染指大位?”
王重道:“如今二王相争的局面愈演愈烈,可官家始终没有定下储君的人选,保不齐就有人动了心思,毕竟如今官家没有子嗣,便是兖王和邕王,也不过是血脉和官家稍近一些罢了!”
顾二目光流转着,问道:“子厚的意思是,官家之所以一直犹豫不决,不是因为不知道该从兖王和邕王之中选择哪一个王爷,而是在纠结是不是该选兖王和邕王之外的宗室为储君?”
王重道:“邕王虽然年长,但昏聩无能,贪花好色,无贤无德,除了子女多之外一无是处,他那些个子女里,也没听说哪个有可取之处。
兖王倒是精明强干,可性子太过强硬,官家素来以宽厚仁善著称,如今兖王不过是一介闲散王爷,就敢在朝中拉拢朝臣,行事如此张扬,若是等他成了储君,登了大位,又会如何?”
若是以前,顾二大抵会说一句“邕王年长,立邕王就是。”
可现在顾二觉得自己也有些看不清了。
顾二心中一凛,看着王重,一脸慎重的道:“如果当真是有人浑水摸鱼,那这事儿可就大了。”
王重却看着顾二,笑着说道:“时势造英雄!”
目光也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顾二眯着眼睛道:“虽是机遇,也代表着风险,稍有不慎,下一步便有可能是万丈深渊。”
“瓦罐不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亡,可大丈夫居于天地之间,又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仲怀想为亡母挣得诰命荣耀,此时正是机会!”
“莫不是那伙反贼闹到了闽地?”顾二问道。
“那倒不是!”王重道:“近些时日,不止是陆上多了些水贼山匪,海上也冒出了许多海盗,不过在朝中诸公和官家眼中,些许海盗,不过疥癣之疾,但现如今仲怀乃是白身,倒不如借海上这几伙海盗先积攒功勋,加之先前练兵的功劳,我也好替仲怀请功。”
“茫茫大海,莫说剿灭海盗了,便是寻觅他们的踪迹怕是也难!”顾二道。
王重却道:“近日坊间流传,说知州欲要派兵出海剿匪,不知仲怀可有耳闻?”
“军中早已传遍了,莫不是真的?”顾二看着王重道。
“空穴如何来风,这消息自然是真的!”王重道:“不止是要出海剿匪,连海盗的踪迹也已有了线索。”
“有了线索?”顾二有些意外的看着王重。
王重笑了笑,道:“早在当初在泉州建立码头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在海上布置人手,现如今自泉州出海的商路有两条,一条往南洋去,一条往扶桑,都有我安排的人,沿途的十几伙海盗里也混进了我安排的探子。”
“我已向知州请命,三日之后,一营二营的一千官军便要动身出海了,只是泉州二营初立,尚且还缺一个领军的大将,不知仲怀可有兴趣?”
顾二闻言意动不已:“我一介白身,无官无职,如何能出任领军之将!”
“同我还要这般谦虚?”王重嘴角含笑的看着顾二。
顾二被王重看的憋不住了,终于笑出了声,端起酒杯:“那就多谢子厚提携了!”
王重却道:“蓉姐儿和昌哥儿大可带到我家,让茜姐儿帮着照看,还有我嫂嫂和卫娘子在,仲怀便可安心在外征战了。”
“正有此意!”顾二朗声道。
二人举杯相碰,连饮数杯,二人又讨论了许多关于海盗之事,边说边吃,直至人定的梆子都敲响了才作罢。
翌日一早,码头之上,王重和顾二站在岸边,看着几个身高力壮的力夫将朱曼娘兄妹压上大船。
“仲怀可想好了,这船一开,可就再没有后悔的机会了!”王重看着顾二,再度问了一句。
顾二叹了口气,无奈的道:“为了蓉姐儿和昌哥儿的将来,也只能委屈委屈她了。”
王重看着顾二脸上的坚决,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