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臣之伯乐,昔日的扬州通判,新任的承直郎,尚书台任盛大人家的六姑娘!”
“盛紘?”嘉佑帝道:“朕知道他,写的一手好字!”
“不过朕怎么记得,他家待字闺中的姑娘,好像就一个许了忠勤伯袁家的嫡长女?”
“圣上圣明,盛家六姑娘如今周岁不过九岁!”
这下子嘉佑帝是真的有些被震惊到了:“九岁?爱卿今岁几何?”
“回圣上,微臣今年周岁十九!”
“盛紘不过五品,满东京这么多待字闺中的名门闺秀,爱卿难道就没有一个看得上眼的?非要挑一个九岁的小姑娘?”
“莫非那盛家六姑娘有什么过人之处?”嘉佑帝眼睛一亮,想起了这种可能,颇为八卦的问道。
“并非如此,臣之所以求娶盛六姑娘,乃是为了报恩!”
“报恩?”嘉佑帝道:“报盛紘的提携之恩?”
“臣起于寒微,躬耕于江都,多亏了盛家提携,方才有了臣的今日,而且臣家中产业,也多为盛家大房的一位伯父拂照,臣方能专心读书制举,如此大恩,如同再造,臣铭感五内,奈何盛大姑娘早已许了袁家,盛家叔父乃是信义之辈,又怎能为了臣而悔亲。”
“是故臣便向盛家叔父求取盛六妹妹,以全臣与盛家之间的情义!”
“你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很好!很好!”饶是嘉佑帝听到王重的理由,也不由得动容。
嘉佑帝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方才说这门亲事快要定下,那就是至今还未定下?”
王重道:“圣上慧眼,日前臣已经亲自登门,向盛叔父表达了求取盛六妹妹之心,只是叔父说,如今盛六妹妹养在盛家老太太膝下,叔父说他虽是六妹妹的父亲,但也是盛老太太的儿子,此事须得问过盛家老太太的意思,方能给臣答复!”
“盛家老太太?”嘉佑帝眼中露出几分回忆之色:“是昔日那位在宫中住过一阵的勇毅侯嫡女吧!”
王重道:“正是那位老太太!”
“她也是个性子要强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身子可还好?”嘉佑帝一脸感慨的问道,显然对于盛老太太那些旧事,嘉佑帝也是知道的。
“自打回到东京,将盛六妹妹姐弟二人带在身边抚养,身边多了生气,心中有了挂念,老太太的气色愈发红润,身子也愈发硬朗了!听盛叔父说,就连饭都吃的比以前多了!”
“哦?是吗?”嘉佑帝目光闪烁着,表情却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人的身体强健与否,和心情也有联系,若是能够终日保持心情愉悦,乐观开朗,终究比那些终日郁郁寡欢、自怨自艾的身体要好得多。”
“爱卿莫不是还懂岐黄之术?”嘉佑帝问道。
王重道:“回圣上,得先师传授,于岐黄之道,只略通一二。”
······
一番御前问话,倒是让王重对嘉佑帝的印象又深了几分。
宽厚仁善,平易近人。
这日,王重刚刚下衙,在宫门外看到了手持折扇,衣冠楚楚,长身而立的长柏。
“则诚怎么来了?”王重当即上前拱手问道。
长柏道:“自然是好事!”
“莫不是老太太那边有了消息?”王重眉梢微挑。
长柏道:“祖母说,想见一见你!以祖母的性子,既然她肯见你,想来这事儿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那我是不是该改口喊大舅哥了?”王重和长柏开起了玩笑。
长柏道:“别,还是等你过了祖母那一关再说吧!”
“那就请则诚前边带路!”
东京城西,积英巷,盛宅,寿安堂。
“老太太金安!”
“不必多礼!”
盛老太太看着面前长身而立,身形修长高大的王重,想起自己那不过九岁的小孙女儿,不由得生出些许不真实的感觉来。
“可知为何叫你过来?”盛老太太道。
王重拱手道:“想必是为了晚辈求娶盛六姑娘之事!”
“我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倒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明丫头如今才九岁,与你差了整整十岁,你为何偏偏瞧上了明丫头?”
“其一是为了报盛家叔伯的提携之恩,其二是晚辈出身寒微,想与盛家的关系更近一些,将来仕途也能更加顺遂,其三是因为六妹妹的性子,年纪轻轻,却不是果决与勇气,又事母至孝,仅这几点,已经胜过世间绝大多数女子。”
说着说着,王重抬眼看向盛老太太,认真的道:“但最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六妹妹养在老太太膝下。”
“哦?”盛老太太眸光微凝。
王重道:“晚辈父母早丧,兄长也故去多年,家中唯有以寡嫂,然只粗通文墨,且性情柔弱,毫无决断,当个富贵闲人倒是无妨,可执掌家中产业,只怕要被人蒙蔽了去。
而今晚辈家中产业,皆由旁人代持,然此非长久之计,若能与六妹妹定亲,家中诸般产业,皆可交由您老人家代为打理,待六妹妹成人之后,自可顺理成章自您老人家手中接过,为我王家宗妇,执掌家中内外诸事。”
“既如此,你直接娶一个通晓俗务的大娘子岂非更好?”盛老太太道。
王重摇摇头道:“人心隔肚皮,晚辈阅历尚浅,没有您老人家这般火眼金睛,再说了,似您老人家这般目下无尘、品行高洁的,世上又能有几人?就算是有,晚辈也未必能够碰见,若是万一遇上个表里不一的,岂非将自己往火坑里推!”
“晚辈能走到今日实属不易,六妹妹本就勇敢果决,聪慧机警,以您老人家的品性德行,手段能力,六妹妹被您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将来定是位贤良淑德的大娘子。”
盛老太太看着一脸真挚的王重,问道:“听闻你已育有一子,而今过继给了你那寡居的嫂嫂?”
“确有一子,乃秋闱折桂酒后与家中女使所生,本欲去子,奈何嫂嫂苦苦央求,说她和兄长长子早夭,膝下只剩一个女儿,便恳求我留下那孩子,过继给兄长,以传承兄长一脉的香火,我幼时是兄长和嫂嫂抚养长大,便应了下来。”
“那孩子的生母呢?”
“赏了银钱百贯,配给一商人,远赴西北去了!”
“西北?”盛老太太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听老爷说,你曾向他许诺,成婚之前,绝不再纳妾生子?”盛老太太再度问道。
王重拱手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罢罢罢!”盛老太太叹了口气,说道:“既如此,你回去挑个良辰吉日,请媒人登门吧!”
“多谢老太太成全!”王重拱手躬身行礼,告辞退去。
眼瞅着王重出了寿安堂,盛老太太这才将目光看向东边的稍间,朗声道:“行了,人已经走了,可以出来了!”
只见一身穿藕荷色襦裙,头顶扎着两个小鬏鬏,五官精致的小姑娘捧手于小腹前,施施然走了出来。
“祖母!”
盛老太太伸手将小姑娘拉至身前,说道:“方才他说的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明兰点头道。
“知道祖母为何同意将你许给他吗?”盛老太太问道。
明兰摇了摇头,坦然说道:“不知道!”
盛老太太将明兰揽入怀中,说道:“华儿和如儿是嫡女,她们的亲事,自有你那位嫡母和王家帮着操心,墨兰那丫头,你父亲对她最是疼爱,墨兰的亲事,只怕你父亲早已有了打算,她们都有人撑腰,有人护着。
只有你,生母并不受宠,而今又远在扬州养病,我又是一把老骨头了,不知道还能再撑几年。
王重这孩子瞧着还不错,行事磊落,有情有义,小小年纪,做事颇为周全,从孑然一身,白手起家,至今不过数年光景,就挣下了那么大一份家业,又中了状元,如此本领,却仍旧能够谨守本心,谨言慎行,这么优秀的儿郎,祖母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几个,将来定能成就一番功业。”
“祖母!”明兰的眼中已经盈满了泪花。
盛老太太只搂着明兰,柔声安慰道:“而今东京城中,那些世家权贵,不知多少欲招他为婿,把女儿嫁给他,若他愿意的话,只需挑一个高门贵女,仕途不知能顺遂多少。
偏偏他却能念着你父亲和伯父的提携之恩,登门求娶你一个九岁的小姑娘,如此品性,已然胜过了世间绝大多数男子,将来若娶了你,也定能好好待你!”
明兰虽只有九岁,但却早慧的很,尤其是经历过生母和幼弟在阎王殿里走的那一遭之后,心性愈发成熟,而今听得祖母为自己这般谋划,如何叫她不为之动容。
“上回在扬州,要不是王重哥哥仗义出手,只怕孙女和小娘还有弟弟就得阴阳两隔了,救命大恩,如同再造,孙女儿这辈子便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能够嫁给王重哥哥,是孙女儿的荣幸!”
盛老太太当即便命人去叫盛紘,说自己同意了王重求娶明兰的事情,让盛紘两口子早做准备。
盛紘大喜过望,王重迎娶的虽然不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但都是女儿,将来都得管自己叫老泰山,只要亲事一定下来,王重就算是彻彻底底的绑在盛家的大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