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的不公随处可见。
可怜穷苦的人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
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专找苦命人。
他们行走在山道的途中遇到了位樵夫,头发已然花白,手脚也不利索了,背着木柴往城里走,沉重的木柴几乎将他的脊背压的与地面平行。
老农坐在树下休息,赶路的马车也停了下来,楚晏和上前与他搭话,从他口中了解到,他如今就是孤家寡人一个。
前几年他们这里发洪水,老婆子和他的小儿子冲走了,连个尸体都没有,他的一个女儿嫁了人,受不了婆家的虐待投了河,还有个儿子去服徭役,一个摔断了腿被抬回了家,没钱治病没了。
如今啊,就剩他一个了。
指不定他哪天就没了,说不定是在家里的木板上没的,也说不定是在山上没的。
或许他的泪早就已经流干了,提起来这些,还能开着玩笑说,就希望自己走的时候少点痛苦。
分别前裴寒将自己的荷包给他,荷包里都是些碎银子和一些铜板,并不惹眼,但足够他过个一两年的安稳生活。
与老汉分别时,楚晏和一步三回头,见老汉艰难地啃着手中的菜窝窝,不认得地收回视线,无比同时,心下一个念头也慢慢变得坚定。
他想做些什么……
皇家吃尽着天下人的供奉,不该看到的只是那些豪绅,他想为这些普通人做点什么。
他又能做些什么?
他们这一路本该是一个月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三个月,到扬州的时候赶上最热的一段日子,走两步路都热的让人受不住,吹得风更是不见一丝凉意。
陈家人才半点都不敢喊热,用帕子擦拭着额间汗珠,垫着脚看向远处。
几个寻常人家打扮的壮士护着一架马车由远及近。
他们瞬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待到马车上的人下来,一行人正要行礼,桑宁连忙走过去扶起陈老太太,明明是多年未曾蒙面,桑宁半点不见生疏,亲昵地挽起老太太的手臂,嗔道:“外祖母,信中都说了,我不过是咱们陈家的远房亲戚,特来投奔陈家的,若是让别人看到像什么样。”
陈老夫人一眼能够看透她是真心如此,惴惴不安的心暂时落回了实处,但还是认定了礼不可废。
等进了屋子,屏退了下人,老太太还要坚持给他们行礼不可。
桑宁只能是佯装生气把人搀了起来,这才制止了老太太。
桑宁对外就以陈家的远房亲戚的身份,但陈家这些当家做主的可不敢真正把她们当小辈来看,先是君臣才是父母。
陈家了迎二人,也是为了二人在这里过得自在,早就在收到信的时候就让人扩了院子,特地留给他们一行人一座单独的宅院,除了桑宁他们带来的人,陈家又另外为他们安排好了奴仆。
个个都是再三筛选过的,会来事的人,陈家人应该特地交代过,他们行事仔细小心,不敢有任何的行差踏错,比着春雨她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住了半个月之后,见两人真没有高高在的架子,和这些表亲都能玩得来,说到一块去,陈家上上下下这才少了些拘谨。
楚晏和说好的小住也变成了常住。
他与裴寒这半年来褪去了毛躁,一心读书习武,还要跟着沈垣学医制毒,不用人盯着,半点都不想着偷懒。
桑宁一天里有大半的时间都躲在屋里偷懒,没有旁的原因,外头实在是闷热,走几步路都要热出一身的汗,太阳落山后才会跟着外祖父去铺子转转。
她在房间里躲懒的时候,沈垣成了她院子里常客,许是怕她赶人,每次来的时候都说要教她怎么制毒,还不忘往她房间里送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儿。
她梳妆台上摆了不少奇形怪状的东西,说猴子不像猴子的摆件,一面格外花里胡哨的面具,一把画得一言难尽的折扇。
到底是他亲手所做,虽说丑,但心意难得。
丢出去怪伤人的,桑宁就把东西都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