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冬天睡长椅的感觉如何?”宋招娣反问。
钟建国噎了一下:“别跟我贫。说正经的,沈家的事你少掺和。”
“沈宣城和孙宛如两个是死吧,还是离婚吧,我不感兴趣。”宋招娣道,“我就是对大家闺秀好奇。”
钟建国叹气:“那你就别好奇了。二娃还小,等大革命结束,再帮他找个会画画的老师也不迟。”
“对哦。”宋招娣猛拍额头,“我被‘书香门第’四个字给搞魔怔了。钟建国,你舅舅是大学老师,他认识的人当中肯定不乏国手。快去给你舅舅写信,要是能找到几个美院老师,谁还在乎她孙宛如是谁啊。”
钟建国见宋招娣双眼冒光,确定她打孙宛如的主意,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可能只占极小一部分,主要是为了二娃,顿时心中又酸又涩:“招娣啊,天快黑了。”忍不住把人拥入怀中。
“我又没说今天寄。”宋照推开他,“别想用这一招拖延。赶紧写信,明儿早上邮递员从这边过的时候刚好给他,省得去邮局了。”
钟建国踉跄了一下,扶着门框站稳:“现在就写?”
“快去。”宋招娣摆手,“吃饭前写好,准你吃一个鸡翅膀。否则,连鸡头和鸡肠子都没得吃。”
钟建国抬手朝她屁股上拧一把:“真狠!”不待宋招娣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宋招娣顿时有气又怒又想笑,逮住钟建国的亲爸骂一通,才去和面。
两道墙之隔,沈家厨房里,沈母正在跟刚到家的沈宣城说,宋招娣和段大嫂过来的事。
沈宣城不相信孙宛如不懂待客之道,当他看向孙宛如时,见孙宛如低下头,依然相信她这么做有她的理由:“宋老师和段大嫂是不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沈母:“人家连一句难听的话也没说。”转向孙宛如,“你是孙家的大小姐,人家宋老师的出身也不差——”
“出身不差?”孙宛如打断她的话,“那她怎么会嫁给钟建国?堂堂大学生,还是贫农,什么样的对象找不到?上赶着给人家的孩子当后妈,也只有你们觉得她不错。”
沈母眉头紧皱:“这叫什么话?我早打听清楚了,钟建国团长是宋招娣老师的表哥,两家知根知底,嫁给钟团长,她不会受欺负,人家才嫁的。”
“那你有打听到,钟建国结婚的时候,他前妻才死一百天?”孙宛如道,“这么迫不及待娶新妇的人也不错?”
沈母转向沈宣城:“你说的?”
“宛如想知道周围邻居的情况,我就说了。”沈宣城弱弱道。
沈母笑了:“难怪你刚才那个样,合着是瞧不上人家宋老师和钟团长。孙大小姐,你瞧不上人家,人家也不见得能瞧得上你。”
“娘,少说两句吧。”沈宣城道,“钟团长和宋老师之间的事,咱们不清楚,也许你说得对,也许宛如说得对。不过,我觉得你俩争这个没意思。”
沈母无奈地叹气:“是挺没意思。”
宋招娣浑然不知沈家婆媳二人因为她,第一次发生了争执。
张大嘴咬一口面条,嚼吧嚼吧咽下去,宋招娣不禁长叹一口气:“还是鸡汤手擀面最好吃。”
“说得好像娘吃过很多种面条似的。”钟大娃说着,又忍不住问,“娘还吃过什么样的面条?”
宋招娣:“我吃过的面条数不胜数。不过,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鸡汤手擀面最美味。”停顿一下,又吃一口,“排骨汤面条,勉强可以一战。”
“娘,你知道爸爸最喜欢说你什么吗?”大娃问。
宋招娣想一下:“我觉得我应该说不想知道。”
“那我也得说。”钟大娃道,“满嘴跑火车。”
钟建国把他盆里的鸡翅膀给宋招娣,把她碗里的鸡头夹过来:“心情变好了?”
“人生在世,难免会遇到点挫折。”宋招娣大手一挥,“孩儿们,以后不高兴的时候就大吃一顿,一顿不行就吃两顿。娘保证两顿三顿过后,心情倍爽。”
自立看他娘一眼:“两顿三顿过后,也该吃睡着了。人一睡着,什么烦恼都没了,这个主意不错。不过,娘,爸的意思你心情不好,谁惹你了?”
“庸人自扰,没人主动惹她。”钟建国道,“吃你们的饭,吃完了上楼预习功课。”
大娃叹气:“不想说就不说呗,谁还没有点小秘密啊。”轻咳一声,“你们不想说,我们还不想知道呢。”
“大娃,鸡腿还吃吗?”宋招娣问,“不吃给三娃。”
三娃大喜:“谢谢娘。”
“瞧把你美得。”大娃越过二娃,朝他脸上拧一下,“五岁小儿,一个鸡腿加半碗面还没吃饱?再吃的话,你的肚子会嘭一下炸开。”
三娃眼珠一转:“我才不信呢。大哥,给我试试吧。”
大娃噎了一下。
宋招娣扑哧乐了:“大娃,给弟弟试试。”
“没听见你们说什么。”钟大娃拿起鸡腿咬一大口。
宋招娣笑了:“大娃,等放暑假了,我送你们去姥姥和姥爷家玩一段时间好不好?”
“小宋村?”大娃问。
宋招娣点头,“有两年没回去了,也该回去看看了。”
“好啊。”大娃没意见。
宋招娣看向另外几个孩子。
几个孩子也点了点头。
晚上,宋招娣盯着钟建国把没写完的信写完。第二天早上,就叫大娃在门口等着邮递员。
阳历三月底,宋招娣收到他姐夫的回信,信上写到小宋村就有一位国画画的极好,巧的是那个人还是邓培林的老友。
宋招娣之前听邓培林说过,是他朋友的儿子把他和他朋友弄到小宋村。宋招娣立刻知道刘洋说的人是谁,她当初带孩子们去看望邓培林的时候,还见过此人。
六月底,部队子弟学校刚一放假,宋招娣就带着孩子回去了。到了小宋村,宋招娣上午帮着做家务,下午带着孩子们去海边,傍晚和早上把几个孩子送到邓培林那儿。
七月底,收到钟建国的第二封信,宋招娣才带着孩子回来。
八月三日,周四下午,钟建国特意请假开车去码头接妻儿。
一个月不见,宋招娣黑了一点,钟建国晒得更黑了。
宋招娣走到跟前就忍不住打趣:“钟团长,我差点没找到你在哪儿。”
“那是你眼瞎。”钟建国瞪她一眼,“还知道回来啊。你抱着三娃坐前面,叫他们四个挤在后面。”
宋招娣晃晃手指:“要么我开车,要么我们走路,你开车回去。”
“宋招娣同志!”钟建国拉下脸,“能不能别一回来就气我?!”
更生:“爸爸,大娃说娘开车很厉害,我和哥想知道是不是跟大娃说的一样。”
“不是我不让她开。”钟建国脑壳痛,“我是怕她飞起来。”
更生咽口口水:“听起来好厉害。爸爸,让娘开一次,就一次。爸爸——”
“别喊了。”钟建国皱眉,“只有一次。”
宋招娣伸手夺走钥匙:“我是你媳妇,别整天跟防贼似的。”开门,上车,干净利索,“儿子们,坐稳了。”
“宋招娣!”钟建国变脸,“你给我悠着点,这是部队的车。”
宋招娣咳嗽一声:“现在司机是我,不想翻车的话,钟团长,别吼我,吓着我,车飞起来可别怪我。”
钟建国呼吸一窒,深吸一口气,抱紧小儿子,无奈地说:“走吧。”
眨眼间,车子到钟家门口,也掀起一阵烟尘。
正在旁边大树下乘凉的段大嫂见状,脱口道:“又是小宋开的车!”
“宋老师会开车?”众人惊呼。
段大嫂指着不远处的车:“只有她开车才跟飞起来似的。不信你们看。”话音落下,宋招娣从车上跳下来。
众人睁大眼。同样嫌屋里热,拿着扇子出来乘凉的沈母忍不住说:“宋老师真厉害,连开车都会。”
“没她不会的。”段大嫂叹气道,“就是开车这个毛病忒不好。小钟都不敢把车放家里,就怕一眼看不见,被小宋开到天上去。”
宋招娣转过身,瞧见段大嫂身边的沈母,以及沈母身后的孙宛如,眉头一挑,大家闺秀居然也扛不住酷暑?装作没看见,对段大嫂说:“婶子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想不想试试飞起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