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喉咙酸得太厉害,几乎要说不下去,音腔都哽咽了。
要亲口说出了断的话,比她预想的要难太多太多。
好像有一只手在撕她的心,快要撕裂成两半了,血淋淋的。
现在已经这么痛苦了,将来结束的时候,会更痛,她这样做是对的,她努力这么自我安慰。与其到最后被他厌烦,倒不如现在结束。
“断了”,这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如此轻松。
在她看来,这是一段随时可以结束的感情慕肆城感到很失望,很失望。
他现在无法承诺他们的未来,可他至少一直在坚持,尽力给她信心,不让她误会。然而,她还是提出了分开。
他从来没有输给任何人,也不会输给楚寒,但他怕,怕他输给他们间十二年的感情,他不确定那十二年在她心里究竟占有多重要的位子。
就目前看,她还割舍不掉。
她提出断了的真正原因,不是他让她累,而是她放弃不了上一段感情。
“我们之间对你而言算什么”慕肆城想问,他们的感情就这么廉价吗廉价到,可以说出轻易放弃。
许佳宁哽咽一声。算什么比她的命还重要。要割舍,如同从她体内硬生生剜掉一块肋骨。可她骨子里是自卑的,她跨不过心里那一道坎。与其拖着让彼此痛苦,倒不如
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她怕,怕下一秒就控制不住,说她反悔了。
“天气很冷,我先回去。”
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
擦身而过的那一瞬,他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猛地一颤,他在挽留她
本已极不坚定的心,此刻就更是动摇得厉害。
不要这样不要,她真的会舍不得。
抬头,红红的眼睛对上他深沉的眼眸,他的眼神有些受伤,无声地挽留
她伤害了他吗那比她自己受伤更痛。
“就这么算了”他低哑的嗓音克制着痛苦,不甘。
许佳宁激烈地矛盾着,双唇都快咬破了。口中,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不,她爱他,她不想就这么结束。
鼓足勇气,她张唇刚要呐喊
“在聊什么”一道女人的声音打破了他们的世界。
白凤坐着轮椅“走”过来,作陪的是温顺美丽的黎锦。她罩着一件白色羽绒服,里面穿着病号服,憔悴但依然如高贵的天鹅。
她们的出现,将许佳宁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打了个烟消云散。像做错事一般,急忙将手腕抽了出来。
慕肆城拧眉,他的目光由始至终只看她一个人。她这一慌乱的举动,像急于躲避洪水猛兽,狠狠刺痛了他的心。
“许小姐,这么早出来散步”
“嗯。”许佳宁点点头,心乱得不敢和白凤对视。对方的目光太犀利,明明什么都清楚,却不挑破,似笑非笑的,让她如热锅上的蚂蚁般不安。
她很清楚对方是怎么想的,像她这样的泥土,怎么能不自量力地觊觎她高贵的儿子自己在她眼里肯定就像个小丑,而且还是演戏伪装、说谎的小丑。
“你先生呢那天我看到你们在走廊上拥抱,感情很好。”
她看到了那慕肆城也许佳宁的脸色更难看了。
不敢去想,自己在他和他母亲眼里,形象有多糟糕。水性杨花婚内出轨
这些恶劣的字眼让她抬不起头。如果有一条地缝,她早就钻进去了。
“我先走了”
一刻也待不下去,她匆匆说完便逃离。
慕肆城下意识要追,被白凤叫住。“我约了医生做体检,你陪我去吧。”
他站在原地,捏紧拳头。整颗心,因为她刚才那句“断了”,几乎粉碎。
许佳宁逃回病房。
楚寒刚醒,整个人还很虚弱无力,医生护士刚刚帮他检查完。
一进病房看到他那样,许佳宁为自己痛苦的心情,转变为因为他的病而感到哀伤。她的目光在空气中和医生短暂地接触了一下,医生的眼神也很沉重,叮嘱了几句,离开了。
“别用这种同情的眼神看着我,我没那么可怜。”楚寒发白的嘴唇扯开一抹笑容,双眼无神。
许佳宁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能说什么。
真难想象,昨天还那么恶劣,那么狂妄可恶的人,今天就变成这个样子。她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他今天早上晕倒的样子,犹如濒死。
“能走近一点吗我看不太清楚你。”
他查过,脑癌后期会影响视觉,也许再过不久,他就会失明了。
许佳宁心里涩涩的,上前,拿起一只苹果。“要吃吗我帮你削皮。”
“好。”他笑了。两人之间久违的这么和睦。
几个月来,他是第一次没有在她眼里看到浓浓的厌恶。他是不是还该感谢自己得了脑癌,否则他们不可能这么坐在一起。
许佳宁默默削着皮,安静了一会儿。
“还是接受治疗吧。”她轻声道。
“医生已经告诉你,手术没有希望对吧迟早都会死的,为什么要遭受折磨死的体面一点不好吗”
许佳宁吸了吸鼻子里的酸意,她能理解他的心情,可是眼睁睁看着他等死,她又做不到。她不敢去想,一个等待死亡的人心情,有多么的绝望和无助。
世界上根本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他现在正经历的,其他人,包括她,都是绝对体会不到的。
“想想你妈,她也会这么劝你的。就当是为了陪她久一点”那些煎熬着继续治疗的人,都是为了家人才支撑着吧否则,早就已经放弃了。化疗的痛苦,难以想象。
“我也想多陪你久一点。”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许佳宁犹豫了几秒,把手抽回。
楚寒的目光暗淡了些,是他得寸进尺了,她好不容易能与他和平共处,他就开始奢望能与她亲近一点,结果还是被拒绝了。
“你陪着我,我就接受治疗,好不好”
“你接受治疗是为了你自己。”
“可如果没有你陪伴,我没有坚持下去的力量。我收回让你为我生孩子那句话,只要陪着我就行,好吗”
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喉咙酸得太厉害,几乎要说不下去,音腔都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