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了尹绣真言的特性起不到多少帮助的作用,陆凝几个要正面面对的还是无终剧场的难题。不过她也不需要考虑解决这里问题的方法,只要能完成那三十分钟的拍摄就没问题了。
陆凝从腰间的包里拿出一个小摄像机,打开,对准了舞台。上面空无一物,在镜头之中甚至连舞台都带着一种朦胧的虚幻感。
“下一个节目是什么呢?”
尹绣说完这句话,手边就出现了新的节目单。
“啊……看来这里还是挺热情的,完全不介意持续给我们提供实验的机会。”
“这次谁来?”秦知澜问。
“有足够的把握之前,还是谨慎一些,我们没有必要一次就完成这个任务。”陆凝说。
“那我建议这次选择一个安全一点的题目。”尹绣笑了起来,然后就在节目单上写下了“家长里短”几个字。
某种意义上确实是很安全。在写下之后,舞台再一次亮了起来,陆凝也举着手机开始拍摄台上,只是效果不怎么样,依然是一堆看不清楚的影子,大概只有写下题目的人才能看清这些幻觉吧。
尹绣又一次陷入了其中,不过这一次他显然坚持得流了。家长里短对他这种人来说或许很难成为引人入胜的幻觉,至少他一直坐在原地微笑,神色也没有过度的变化。
剩下三个人默默计时。
在约十五分钟的时候,尹绣的情绪终于开始变得激烈了起来,他的神色变为了轻蔑而冷淡,目光中也出现了厌恶。如果他这样的人都无法掩盖这种情绪,说明对方大概已经令人憎恶到某种程度了。
陆凝叹了口气,伸手在尹绣的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把他从幻觉中拉了回来。尹绣微微愣了一下,随后轻声向陆凝道谢,没有说别的什么。
这环境不用一时三刻就可以让人沉沦,意志力在这里不起什么作用,这才是我最困难得了地方。紧接着,危贾尝试了“少年的成长”,秦知澜尝试了“自然纪录片”,也是都不幸失败了,不过坚持得更久了一些。
按照轮次,也该轮到陆凝来试试了,但在又一轮试探之后,陆凝却有了不同的想法。
能够躲过这种情绪上的诱导吗?依靠更加和平的选择,让自己能更轻松地度过幻境,真的可以坚持到三十分钟吗?集散地挑选的这个时间,恐怕正好是一个分界线,一个非常难抵达的……如果按照现在这样的做法。
“怎么了陆凝,你有什么好主意吗?”尹绣问道。
“好主意谈不上,只是有了点别的想法,也许我们现在的方式并不正确。”
“说说看?”
陆凝拿起自己的节目单,说:“终究是集散地发布的任务,如果我们不付出任何代价,仅通过小心谨慎,恐怕很难赌到那个让我们拍摄三十分钟的幻境,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不妨主动付出一些什么。”
秦知澜和危贾闻言也开始思考了起来。
“我不想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现在就想要尝试一下。”陆凝拿起笔,在节目单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无法理解之物”。
紧接着,她就沉入了一片幻境之中。
幻觉之内,是一片黑暗的空间,空间上涂抹着暗红色的波状条纹,陆凝发现自己虚站在半空当中,脚下空无一物,却没有坠落感,亦没有失重感。
她的眼前,是一片以锐利的角度向内收缩的特殊光线,光的终点是一枚暗蓝色的点,它仿佛一颗星体,这片空间中唯一的星体那样,也提供了陆凝可以看到周围的光。
在周围的空间中浮动的,是如尘埃也如水滴一样的细小碎片,陆凝感知不到任何潮湿感,同样也没有脏污的感受。
无法理解。
这是一片她既可以用语言描述,却又难以直观体现出其中特别之处的空间。正如陆凝提出的这个要求一样,空间之内的一切她都无法理解其真实状况。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凭着自己的记忆,举起了手里的手机,开始拍摄。
需要连续拍摄……三十分钟。
她迈开了脚步,脚下没有地面,她不知道没有摩擦力的状态下,自己应当如何“走”,但她只是按照日常的习惯向前走去,而周围的空间也开始缓缓地后退。
如果是这样,自己距离那些看起来广袤的空间物体是不是没有那么远?毕竟她能清晰地观察到条纹正在向后而去。
或者,自己并没有移动,移动地是它们?那……有什么区别?
陆凝觉得自己的思维被遮上了一层雾,许许多多本来没有必要一直思考地问题蒙在了头脑上,很多事物变得模糊不清,很多东西都正在变得不能理解。就像是盯着一个字看久了,反而不认识那个字一样。本来应该在陆凝心里无比熟悉地东西,色彩光芒星星空间浮尘……它们却逐渐让陆凝无法辨别其真实的状态。
幸运的是她还在向前走,在保持自己内心方面陆凝还是有自信的,她略有些木讷地在口中重复“拍摄”这两个字。
过了多久呢?她甚至不知道。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数字和文字已经变成了她无法理解的符号。所有图案也变得狰狞可怖,但是陆凝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停止,她虽然已经不太有印象了,但是她知道口中正在重复的一定是最重要的事情。
她一面低声念叨,一面向着那颗星体走去。这是她在这里唯一能够看见的光,在失去了正常判断力的状态下,她唯一能够做的居然只是服从自己趋光的本能,甚至无法判断这是正确还是错误。
在这样的朦胧中,陆凝开始感到了安逸,令她残存的危机意识炸起来的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