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匈奴那边了,就是河南、河北,只要不怕被抓去庄园当奴隶,你也随便走。基层完全空白,管理极其稀松。
不是不想管,而是在如今这种社会形态下,压根管不了。你的权力、权威连到达县一级都勉强,很多地方甚至皇权不下郡,整整一个乃至几个郡,都是世家大族的乐园。
这会的士族,一方面苦于战争,有家业倾覆的危险,一方面又获得了太平年间难以攫取的巨大权力,整体实力和影响力步步攀升,往顶峰直蹿而去。
大股流民,一般不会管的,任其自去,相安无事即可。除非人家想落地生根,那就会爆发居民、流民之争了。
匈奴那边其实差不多的社会结构。有流民自晋阳南下至河南,虽然少见,但也不是不可能。不然的话,那么多南下士族带着部曲庄客仆婢,穿州过郡,大车小车,他们怎么过?
“刘公还在晋阳。”被问到话的人身份不高,说不出更多的东西,只知道刘琨还没走——当然,他也是听别人说的。
刘宾递了一摞纸给潘滔。
潘滔接过之后,粗粗浏览一番,原来是河阳那边收集的有关北边的消息汇总。
大致是你说一句,他说一句,汇总起来,再剔除掉明显自相矛盾的部分,拼凑出一个全貌——未必绝对准确,只能追求相对准确了。
“昔日刘遵诱三万家胡汉百姓入太原,我就知不妙。”潘滔叹道:“刘琨哪来多少积储?还要面临匈奴侵扰,百姓难以安心耕牧。三万家尽散矣,刘越石屡战屡败,亦恐难维持。”
失去了拓跋氏的支持,刘琨何德何能守住晋阳?他能解决麾下军民的吃饭问题都算烧高香了。
“上党羯、乌桓、匈奴诸部日子也不好过啊。”潘滔看向第二张纸,看到妙处,用手背拍了拍,笑道:“已经在宰杀牲畜了。”
粮食、牧草被蝗虫吃了,人和牛羊就没得吃。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人就只能吃牛羊,但这是饮鸩止渴。
诸部若知机,当好好想想明年该怎么过。本就因为连年战争而紧绷着的地方民生,遇到了蝗灾这种突发事件,一下子维持不下去了,开始向崩溃的方向发展——宰杀牲畜,渡过眼前难关,导致明年牲畜不足,没有足够的奶制品,饥荒蔓延,继续宰杀牲畜,此谓下坡路上踩油门。
想要摆脱这种恶性循环,只有两个办法:要么外部注入大量牲畜、粮食,要么消耗掉一部分人口。
“潘公。”主簿郑隆走了过来,问道:“不知可有上党、河内胡人百姓南下?”
“有,还不少。”潘滔点了点头,笑道:“机会来了啊。张孟孙确实眼光卓绝,在别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盯上河内、上党了。”
郑隆面露喜色,建议道:“或可令流民帅郭默派人潜回河内,他本是河内坞堡主,还接受过刘琨的任命,多有故旧人望,能更好地打探内情。”
郭默确实接受过刘琨的太守任命。
当是时也,河内一片混乱,洛阳自顾不暇,刘琨、刘聪各自任命了河内太守。到了最后,郭默坚持不下去,率部分军民南渡至河南郡,找了块荒地耕作。
他现在的定位,更像是雇佣军首领。
没仗打时耕作田地,需要打仗时被征发上阵,结束后领些粮食、牲畜赏赐,有时候还能分点战利品。
其实,当初他在河内的事业一度挺兴旺。
耕作之余,攻杀邻近坞堡,劫掠粮草,还大肆劫杀往来商旅,简直无法无天。他的坞堡之中,最多时积累了数十万斛存粮。
他在河内站不住脚,除了匈奴人的压力外,自己惹怒了所有坞堡主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邻居屯粮我屯枪,邻居就是我粮仓”这种行事方法,谁受得了?
“郑主簿此策甚妙。”潘滔赞道。
“潘公,汴梁那边已决意攻河内?”司隶校尉杜尹忍不住问道。
“只是有这个念头,还得再看。”潘滔说道:“其实,老夫是建议攻一下的。挪用部分赈灾粮,充作出征军资,或能有所斩获。”
杜尹张口结舌。
在潘阳仲眼中,青州可以死一部分灾民,换取攻打汲郡、河内乃至上党的机会。
从天下大势来说,杜尹不得不承认,该这么做。
但从嗷嗷待哺的青州百姓角度来说,又如何忍心?
他其实知道,自己和兄长(杜耽)太过心软,每每见到活不下去的流民,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收拢。这种心态,其实不太适合乱世,因为不够狠。
你觉得你收拢、救济了流民,他们会感恩戴德,以后就是自己人。但焉知不会引狼入室,导致鹊巢鸠占呢?
潘滔看了杜尹一眼,摇头大笑,道:“此事还得听梁公的,我等但收拢流民,打探敌情便是。梁公已回汴梁,该怎么做,他自有计较。”
“也是。”杜尹笑了笑,说道。
其实,即便大灾之际,有些地方战争还未停止。
白超坞已摇摇欲坠,这个时候断不可能放弃的,怎么着也要咬牙打下来。
至于汲郡、河内、上党,这注定是一场规模更大的战争,杜尹不知道该不该开战,他希望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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