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河曾想过这一生无数种他与他再相谈的样子,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会再看着自己的眼眸,一如经年。
他的眼里带着修道者那份宛如神明一般洞察世事的清眸,不悲不喜。得以上天眷顾的人,大概是都像他现在的样子。
明明一双眼睛里清清楚楚的写着形同陌路,却手脚并用的把他逼到墙角。
“对你来说,我的仙丹就这么不值?”李梦溪抬起搭在墙上的手,轻抚着那双记忆里火热的能灼烧心灵的眼睛。问出来的问题却是让夏清河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我欠你的,终其一生也还不起。我总是想着如有一天这样,也算是解脱”夏清河努力的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全是他孤身闯入丞相别庄命悬一线之际这人披星戴月而来的样子,说不出的好看。
“所以你特地深更半夜来此送死,为了解脱?”李梦溪咬着牙让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明明是近乎狰狞的面容,眼眸却依旧清澈的不像是在气极上的样子。
夏清河看着他这幅样子很想说这样易怒是修不成仙的,又看了他一眼这才叹了口气。
“我的生死那个时候自己能做得了主了,不过是想趁机救出清霜罢了。”
“知道就好,你要记着你的命既是我救的。天上地狱人间,便只有我可以拿走。”
“清霜……清霜她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夏清河努力闭上眼睛不去看那双清明的让人恐惧的眼睛,这才缓缓说出这句话。
“她命该如何,你一介凡人奈何不得……”夏清河无数次听他说命该如此,次次压抑在心里的无奈怨恨终于爆发出来。
“天命何其不公?世人拼掉全力耗尽心思却终究抵不过命该如此吗?”还是那双凤眼,几乎是努力睁到了最大,他瞪着李梦溪灼灼目光里红血丝像是要燃出火来,险些就烧进了李梦溪终年沉静如深谭的内心。
“说了这是命,你我奈何不得……”这次李梦溪加了我,他说你我,语气有点轻,细听之下才发现两个字竟带着无限婉转呢喃。
“那你乱改我命薄,就不怕命格错位天道反噬吗?”夏清河对着他吼,字里行间都在说着我早就不想活了,你何必多此一举。
李梦溪盯着他看了许久,这才转身消失在暗夜里,他走时对他说“愚蠢至极”。
夏清河整个身子顺着墙向下滑,直到全身都缩成一团,他才抬起双手捂住胸口,任由泪水顺着衣领滑过脸颊顺着锁骨滑入胸口,在晚秋的黑夜里凉的像是要入了骨髓。
萧晓和夏清浅是在国师府外找到的夏清霜,曾经如夏花冷霜般张扬美丽的女子如今只剩下一口气掉着虚弱的命。
“她中了噬血蛊,出不了三日全身血液就会被蛊吸尽,青丝变白发便是命尽之时。”国师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口,在门边镶着金的光影里,仿佛无情的判官一样低低说道。
“请国师救救她,夏清浅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夏清浅双膝跪在他面前,一个劲的磕头。
“任何?”李梦溪玩味的笑着,嘴里重复着这两个字。
“你可知,我把她弄出来又引来你们,已经是给自己增添了很大麻烦了。”李梦溪就是李梦溪,不管闲事出了名的李梦溪。
“清浅知道”夏清浅轻轻的说道,萧晓仿佛在她语气里听到了愧疚。
“是个人总是有条件的,说吧,你要什么”萧晓生平最是讨厌这样高高在上,几句话间就抉择别人生死却又见死不救的人。
“没有麻烦”,李梦溪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你嫉妒,又或者说是羡慕。”李梦溪随意的扫了萧晓一眼,说出来的话像刀一样插在这紧张的气氛里。
“笑话,你一介孤家寡人,我嫉妒羡慕你个啥”萧晓眉间一动,说出来的话自认为是狠毒的。
“自由,又或者强大到俯瞰别人苦海沉浮,而自己随时都是游刃有余有脱身而出的底气。那些前世无能今生借居她人身躯的灵魂自是也要来嫉妒羡慕的。”
短短两句话像是掐住萧晓命脉一般,将往事一一再现。而那人却只是眨了眨眼睛,随即又说“她命该如此,若能拿到血牡丹,我便试着救她一命。”
“清浅谢过国师”夏清浅这才抬头,杏眼里满是惊讶。
“不用谢我,我不是为了你”国师说完便转身进了府,镶金的大门在他衣角全部没入以后缓缓关上。
萧晓和夏清浅把夏清霜安顿在了他们在京中的一处宅子里,这宅子极其隐蔽,两旁都是京中出了名的烟花酒楼,只有后院有暗道直通夏府。
萧晓想起初认识夏清浅那年,两人一见如故,而后为了在这个世道留个安身保命之所,培养了不少自己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