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觉得自己这次是丢尽了脸面,宋楠也该是讨厌极了她。装病在寝宫揉碎了一地的迎春花,这才想好了再见宋楠的借口。
可当她鼓足勇气踏出寝店的时候,却是在门口撞上了叶温宁。
她说“先生前日备课的讲义里掉出了不太好的东西,恰好被尚书府的魏小姐瞧见了,父皇下令打了先生五十大板,啧啧,为人师者……”后面的话她还未说完,安宁便跑了。
叶温宁看着她远去的脚步嫣然一笑,她总觉得这一次自己不会输了。
安宁赶到小楼的时候,宋楠正趴在床上看《中庸》,明明是很让人难受的躺法,宋楠却理所当然一般一动不动,只有偶尔移动手去翻书的动作格外的艰难,想来是被打的很惨。
“先生,觉得安宁如何?”安宁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抽了,竟问出了这样不知所云的问题。
宋楠头也没抬,许久以后才说道“本性不坏”,安宁松了口气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他打断了:“天性难移”,明明是简简单单毫无任何意义的四个字,却瞬间让安宁觉得自己掉进了冰窟,一阵一阵的冷的慌。
“若安宁是有意的呢?”安宁觉得自己要疯了,她看着他维持着看书的姿势,心中难免一阵心酸。
“那我也只当这是无意的,也只能是无意的。公主贪玩,宋楠就当是公主和宋楠开的一个玩笑罢了”从始到终,宋楠都未成抬头看她一眼,可安宁却觉得自己全身都不对,在他面前让她觉得自己哪里都好像不好了。
而后安宁对宋楠的迷恋让她几乎是改头换面想方设法制造机会,甚至是机关算尽只为了算他们如何自然的见一面。
这让安宁想起了小时候欺负过的那些妃嫔,一旦戏弄了一个就想着怎么更无辜的欺负下一个。她觉得现在的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那时候,只是那时候的安宁只想让人分享痛苦甚至更痛苦,而如今她却想和人分享喜悦。方法行为举止是一样的,心态处境却是截然相反的。
话本里说教书的先生都喜欢素面朝天温柔体贴的女子,安宁翻遍了衣柜才找到几件淡青色的衣裙,从此再也没穿过那些鲜艳到刺眼的衣服。
至于妆台上那些胭脂粉沫都送到了松王府,她听君王闲聊中夸过无数次她那新来的皇嫂,说是个温柔聪慧的人,多相处就或许能习得那一身气质芳华。
安宁二话不说就呆在了松王府要和新进门的嫂嫂学习什么温柔体贴,这一呆便是半个月。
而这半个月中,宫中却传开了公主和先生枉顾伦理书传情书的事。
安宁听到以后突然一改往日的暴脾气,她甚至跟夏清浅说“我瞧着这样也不错,这是不是意味着我要得偿所愿了……”夏清浅难得的皱起了眉,她说“他一个读书人,自是在意名声的。你一个闺阁女儿家,勿要再说这种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安宁突然就觉得温柔体贴也是一件很累的事。大概也只有不爱和深爱才能做到如此细致入微,不动声色的为了对方变成一个不像自己的自己,年少如她,自是看不透她那个永远一副面容的嫂嫂到底是因为哪一种。
安宁是在阑珊阁的雅间里找到的宋楠,他在一群穿的花花绿绿的女人中间,用那满口知乎者也的嘴巴夸那样鲜艳的女子如何如何好看,她甚至听到他说喜欢那个叫小辣椒的女子,说她性子很是合他意。
安宁看着自己一身的青色衣服,抬手摸了摸不施粉黛的脸颊,突然就想起夏清浅说得读书人多少是在乎名声的,而如今他宁愿在这青楼妓院败坏名声也不愿正眼看一眼自己。
安宁突然想起那日她回去找来看的《中庸》里说:“诚则形。行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而今一看这就是个笑话,她竟真信了这中庸的邪。
本来已经夺门而出的安宁又或许是太不甘心,竟然折回了雅间。
她推开了那些叽叽喳喳的女子,她说“先生,让安宁陪你喝一杯?”。随即抬起桌子上的酒一杯一杯往嘴里灌下去,后来的事她就不记得了。只是醒来以后听说宋大人归乡思切,向君王告假回乡。
叶温宁在安宁就醒之后就一直坐在床头,她说“安宁啊安宁,从小你要什么便有什么,父皇那么宠你,你是不是应该替他分忧一下去南番和亲呀,也省的宋大人被逼远走他乡……”
安宁向来是个聪明的人,她突然就后悔了这些日子以来的死缠烂打。她本意不过是求个心欢喜,不曾想落得泪满衫。甚至都不用叶温宁过多的威逼,就仅仅一句被逼的远走他乡就让安宁缴械投降。
安宁后来去见了君王,说是母妃托梦来说是死的不甘心,请君王给她个名分将棺柩迁入皇陵。
安宁再不济也是君王宠爱多年的安宁,她自然是知道怎么样能在君王手里达到自己的目的。果然君王先是气急,后又无可奈何的允了她。
萧晓看着安宁,突然就觉得有点同情这个年少任性的公主,喜欢宋楠那样的人和喜欢院子里的木头是没什么区别的。
安宁从君王的书房回来以后又去了一次宋楠居住的小楼,她本想正式的跟他说声抱歉,告诉他余生不再打扰之类的话,可她却骗不了自己不过是想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