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俘虏(1 / 2)

雨早就停了, 一线阳光从云层后折射出来。

魏西陵下令整顿队伍,清理战场, 安抚百姓。

这清理战场本来没他这个老弱病残什么事了,但是魏西陵又下了一道军令,在此期间, 任何人不许睬萧暥,让他一个人呆着去。

萧暥对于最后一道命令表示不服:“我做错了什么?”

没人睬他。

刘武手里提着些干草铺在雨后湿漉漉的岩石上,然后找来件干净的披风垫在上面, 下巴努了努, 示意是给他坐的。

“刘副将……”

萧暥虚弱地把身子挪过去,这会儿他又柔地没骨头似得靠在树干上,有气无力道, “刘副将, 提醒我一下。”

刘武看向他。

萧暥立即指了指田瑁, “我没违反哪条军规罢?我还把他抓了。这不该是记功吗?”

田瑁被捆成一只粽子,闻言眼睛里渗出血丝来,恶狠狠瞪向他。

萧暥挑了挑眉,指出, “你家主公赏罚不明。”

刘武悄悄看向魏西陵,忍住没说话, 转身埋头给马上辔头。

“要杀要剐给句话, 你主公这样不对,不让人跟我说话,这是冷暴力。”

终于他见魏西陵淡淡扫过来。

萧暥立即指了指自己, “会至郁的。”

魏西陵冷哼了一声,走开了。

片刻后,萧暥怀里被塞进了一包梅子,刘武压低声音,“主公给你的,拜托您老消停点,今天就为你,我又记了五十军棍。”

萧暥一楞,“啥,刘副将,等等”

记五十军棍?啥时候?

刘武已经避瘟神似的躲开了。

萧暥无奈,看来没戏了,军令如山没人睬他。他只好有气无力地靠着树干,乌发如云顺滑地垂在肩上,映着雪白的容颜,一脸落寂地从怀里掏出梅子嗑。

身后传来了两声不齿的干笑,

“你这么爱吃酸的,有身子了?”一个声音粗声粗气道,

萧暥用膝盖想都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不过既然怼他,好歹有人跟他说话了。

“知道你没媳妇,别眼热。”萧暥把一颗梅子送到嘴里。

田瑁一张脸顿时憋成猪肝色,恶声恶气道,“你怎么知道?”

废话,他瞎蒙的,这乱世里女人少,光棍一抓一大把,一蒙一个准。

当然他不会那么说,不然就把自己也包括进去了。

萧暥敲了敲自己的小粮仓,“看到吧,我媳妇托人给我捎的。”

旁边正经过的刘武当场一个趔趄。

片刻后,魏西陵安顿好了百姓,“全军上马,回城。”

萧暥道,“我就不去安阳城了。”

刘武下巴差点掉了,“你什么?”

魏西陵面色则一沉。

萧暥指了指田瑁,“这人我抓的,我带他上山。”

船靠岸后,码头上就有个百夫长模样的人指挥他们把箱子往下搬。

那百夫长穿着的重甲更加精良,胸口是纯铜的护心镜。脸遮在头盔地下,只能看到下巴上浓密的胡茬。

箱子里不知道装了什么,非常沉。

阿迦罗力气极大,他提起一口气,稳稳托住箱子,毫不费劲提了起来,另一个箱子两个武士一起才能勉强搬动。

北小王栾祺的母亲是被抢去草原的中原人,小时候会经常跟他说一些中原的风物。这是他第一次来中原,看什么都新鲜。

他和一名武士一边搬起沉重的箱子,一边还忍不住东张西望。

就在这时,码头上忽然响起一片喧哗声,像是有大船靠岸了。

栾祺循声看过去,就见一艘锦绣的楼船乘风破浪而来,

甲板上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三十多岁,中等身材,他长着一张寡淡的脸,五官还算得上端正,只是眉毛很淡,眼角微微下垂,给人一种没有主见的感觉。

栾祺因为母亲是中原人,他听得懂些中原话,就听旁边有一人道,“看,朱刺史来了,他身边那个人就是沈先生罢?”

栾祺不知道他们说的朱刺史是谁,但他的目光一触到朱优身边的那个人就挪不开了。

相比一脸羸弱无主之相的朱优,那个人身材颀长,眉目清俊,风神秀异,一身青衫烟雨色迎风而立,神采飘逸如世外谪仙。

母亲曾经跟他起书中的君子名士,朗朗如明月入怀,轩轩如朝霞举。

他以前还颇为不屑。

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在战争中又有何用?在草原的狼群面前,不过都是待宰的羔羊,这个乱世里,百无一用是书生,真男人该是力能扛鼎杀人如麻的勇士!

但这个人,他的容貌并不能算一等一的美男子,然而站在那里,卓卓如野鹤而立,就同芸芸世间的凡夫俗子隔绝开来。

他隐隐想到了一个不甚理解的字,风骨。

就在他楞神间,朱优和那个人已经下了船,朱优亲自为他引路,看得出对他极为礼遇。

栾祺听到身边的士兵在窃窃私语,“沈先生是朱刺史最近新拜的老师,”

“据说他的本事大了去了,乾坤入袖,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他医术精湛,朱刺史老母亲多年的头风病也给治好了。他才来了不到十天,朱刺史对他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栾祺一边走,一边下意识地听人耳语,但他毕竟是在北狄长大,所以听中原话需要全神贯注。这一不留神脚下一滑,踩到了一个水洼里,他身子一斜堪堪站稳,但那沉重的箱子却失去平衡轰然侧翻掉地,哗啦啦地滚出来半箱子铜币。

那都是襄州附近的百姓缴纳的岁银。一年收两次,这会儿年尾刚收过,不知为什么夏季的岁银又提前收了。

巨大的响动引得周围的人纷纷驻足看过来。

“蠢货!没吃饭吗!”那百夫长几步过来,抬腿就踹向栾祺的后背。

北小王栾祺哪里受到过这种窝囊气,没等他踹上来,就势抓住百夫长的靴子,手腕一抖,那百夫长猝不及防,顿时像一只王八似的被翻了个身,摔在了水坑里,泥水四溅好不狼狈。

“栾祺,”阿迦罗低声喝道,“不要惹事!”

但已经来不及了,那百夫长撑着膝盖站起来,恼羞成怒抽出了钢刀,那刀厚背阔口,带着劲风劈空斩来。

栾祺岿然不惧,迎面奋力一刀挥出,剧烈的金铁贯耳之声在码头上空尖锐地响起。

就在这时,栾祺忽然感到一道淡若无物的目光正朝他这边掠来,他心下一顿,忍不住回眸看了过去。

只见沈先生一双淡若琉璃的眼睛正静静看着他,风吹起他的衣摆如云雾散开。

就在栾祺这走神之际,骤然面前一阵疾风扫来。那百夫长左手一甩,不知从哪里飞出一个拳头大的铁锤,当空朝他狠狠砸来。

栾祺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即使带着头盔,这一击之下,怕是头骨都要被震碎。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只大手硬生生截住了那凌空飞来的铁锤。重击之下虎口震裂,但那人却依旧岿然不动。

栾祺猛地抬起头,就见一道山峦般雄壮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世子!

栾祺心中大震。

与此同时,那百夫长一声令下,周围的十来个武士蜂拥而上。

阿迦罗弯下腰,一蓄力就扛起一个沉重的箱子,朝着那些举刀砍来的武士猛地掷了过去。

霎时间冲在前面的几个武士躲闪不及,被箱子砸倒一片,顿时滚在地上嗷嗷惨叫。

所有人都震惊了,这是怎样的怪力!

余下几个武士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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