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此前掌仪官亚瑟·赫瑞德的呼喊声是步兵炮,那么约瑟夫·赫瑞德的这番话的威力无异于六十四磅岸防炮,彻底摧毁了在场所有人内心的防线。</p>
“什么,陛下他这是到底要……”</p>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p>
“赫瑞德皇室,几千年的传统……”</p>
混乱的惊呼声逐渐蔓延,绷不住的帝国贵族们再也没有半点此前的端庄与从容,或是呆若木鸡,或是惊恐不安,或是像被下了咒似得眼神错乱,喃喃自语。</p>
没错,骁龙公国的贵族们已经抛弃了皇帝;没错,无论北方还是南方的骑士和大公们也都不再忠诚,所有人都在盘算着合适的投靠对象,寻找合适的盟友,向新皇帝卑躬屈膝……</p>
但绝不是以这种形式!</p>
现在的情况是什么?约瑟夫·赫瑞德还是皇帝,他的合法性只是遭到了质疑,并没有被完全消除,大家也没有真正商量出一个真正合适的对象,就这么突然的要开始推选新皇了?</p>
那这种时候跳出来参选之人,是不是看上去就特别像伺机谋反,故意主导了这一切的卑鄙小人?</p>
这么加冕的皇帝,又能赢得多少人的忠诚?</p>
“且慢!”</p>
一片惊呼声中,胡子眉毛全都花白的罗兰大公挤开身旁的贵族,来到红毯边缘:“陛下,这不符合帝国的传统!”</p>
“哦,传统?”</p>
约瑟夫·赫瑞德甚至没有瞥眼,很是轻描淡写道。</p>
“遵照几千年以来的传统,推举新的皇帝必须要有七大骑士的正统血脉继承者在场!”罗兰大公高声开口道,气势十足的一挥手:</p>
“眼下有三位大公都不在,就算要选举,也应该等待他们到达后再做商量!”</p>
这番尊重传统的发言立刻赢得了不少北方贵族的赞成,盛筵厅内响起了稀稀拉拉的应和与掌声,局面似乎终于被控制住了。</p>
嗯,那是绝对不可能的。</p>
依旧站在原地的安森继续欣赏着皇帝的表演…对方主动把水搅浑,肯定不可能只是掀起短暂的骚动而已;不达到他真正的目的,约瑟夫·赫瑞德绝不可能罢休。</p>
无论如何,就算另外三位大公不在,立刻推选新皇这种事情对约瑟夫·赫瑞德也是不利的;他这么做的愿意,总不能只是为了恶心下即将得逞的贝尔纳大公吧?</p>
“不愧是年长的罗兰大公,传统…嗯。”</p>
嘴上充满了尊重,约瑟夫·赫瑞德的神情却是分外的不屑:“那请问现在的我,是否仍然还是帝国的皇帝?”</p>
“这…当然……”</p>
“那又请问,帝国传承了数千年的古老传统中,哪条规定了皇帝不可以举行选举,必须要在全体大公到场的前提下,才能推选新皇?!”</p>
“这……”</p>
刚刚还气势十足的罗兰大公面对皇帝的诘问,突然间就语塞了。</p>
是啊,理论上只要是合法的皇帝,就是没有人能限制他的任何权力;也没有人能阻止一个皇帝主动要求选举,将皇位让给其他合法的被选举人。</p>
更何况…但凡是走常规程序合法上位的皇帝,有谁会把皇冠让给别人?!</p>
这等于约瑟夫·赫瑞德卡了一个双系统的BUG:因为他是皇帝,所以理论上可以下达任何命令;从未有哪条法律规定推选新皇必须在旧皇已经过世,或者被强制罢免的前提下进行。</p>
但是,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p>
看着王座上威严无比的约瑟夫·赫瑞德,以及他身旁那隐隐能看到几分得意笑容的王太后安妮·赫瑞德,安森感到有些费解。</p>
赫瑞德皇室百分百是不肯退让的,可就算主动宣布选举,以约瑟夫·赫瑞德目前的威望也是百分百不可能赢,充其量也就是搅混水,打乱罗兰大公,还有贝尔纳大公这些帝国北方贵族的节奏罢了。</p>
除非掌握着一击毙命的底牌,否则毫无意义……</p>
“看来敬爱的罗兰大公已经不准备继续发言了,还有谁想要站出来?”约瑟夫·赫瑞德沉声道:</p>
“作为大家的皇帝,我很乐意与诸位讨论帝国古老的传统…盛宴还在继续,我们的时间非常充裕,充裕到足够再推选一位新皇帝。”</p>
大厅内议论纷纷,任谁都不难听出皇帝的质问,以及被所有人抛弃而引起的愤怒。</p>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语塞的罗兰大公猛地回头,看向刚刚同样被皇帝驳倒的勒文特大公。</p>
“啊,我赞成!”</p>
勒文特大公突然提高音量,此时他的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什么尴尬,反而还“幸灾乐祸”似的举起酒杯,很是悠然的朝身后晃了晃:</p>
“既然事情都到了这一步,那就让我们一起来推举皇帝吧——南方的小子们,你们选谁?!”</p>
“勒——文——特——!!!!”</p>
在场的南方骑士们齐刷刷举杯,用同样幸灾乐祸的欢呼声回应着大公;他们或许不在乎最后的皇帝是谁,但只要能看见北方佬吃瘪,那就绝对义无反顾。</p>
人群中的伯纳德·莫尔维斯脸色难看到极致,目光不断在贝尔纳和罗兰两位大公之间徘徊,不知该如何是好。</p>
万万没想到,勒文特大公居然会选择跳反,和皇帝达成了同盟,一唱一和的演双簧!</p>
他、他真以为这么做,约瑟夫·赫瑞德就能饶了他见死不救的举动?!</p>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勒文特再清楚不过了…安森在心底暗道,此时的他才真正完全看清了这场帝国内讧的大致全貌,以及各方阵营看似莫名其妙,实则迫不得已的选择。</p>
勒文特大公不清楚自己肯定不会被皇帝宽恕吗?他当然清楚,就像他同样清楚贝尔纳,罗兰大公这些北方人也同样把他当弃子,选哪边他都是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p>
也正因为明白这一点,他才会表现得那么强势,甚至敢直接威胁干掉伯纳德·莫尔维斯也要接触自己——反正等一切尘埃落定,其他大公和新皇帝也是不会放过他的,不如趁现在赌一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