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徒历一百年八月十二日,礁石镇。</p>
二十点三十五分,晴。</p>
“轰——!!!!轰——!!!!轰——!!!!”</p>
炸雷般的炮声,毫无预兆的撕裂了午夜的沉寂。</p>
白天已经被帝国舰化作焦土的渔村,再次被从星空下划过一道道轨迹的炮弹肆意的蹂躏;沉睡的大地,在撕裂空气的尖啸中剧烈颤动。</p>
随着轰鸣的炮焰点亮大地,杀气腾腾的呐喊声在礁石镇旷野中炸响,毫无征兆的向着渔村码头的方向扑来。</p>
“果然来了。”</p>
望着远处某个高地上不断亮起的火光,耳畔充斥着炮弹轰鸣声的塔希恩趴在堑壕边缘,喃喃自语的嘴角翘起一抹冷笑。</p>
烂泥塘似的堑壕里泛着浓重鱼腥和尸体焦臭味儿,已经到了堪比生物武器的地步,但这位举着单筒望远镜,死死盯着战场舰队司令脸上不仅没有半点痛苦,反而流露出类似瘾君子在得到终极享受那一刻时的狂喜。</p>
火光照耀下,影影绰绰的克洛维线列兵挥舞着血色独角兽战旗,排着松散的纵队阵型,密密麻麻的在旷野上铺开,向村镇方向推进的画面,倒映在混杂着烟尘和沙土的望远镜镜片上。</p>
一切都和自己的猜测如出一辙。</p>
虽然很奇怪这只克洛维军队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卡林迪亚,而不是密斯特或者艾登境内——按照他得到的情报,这帮克洛维人似乎也参与了铁钟堡攻城战——但只要认真想想,理由无外乎支援艾登,或是试图夺回卡林迪亚港。</p>
大概是因为那位刚刚加冕的瀚土国王,还无法立刻调动那些实力雄厚的领主,只能让这支克洛维雇佣军率先出击。</p>
没错,在帝国的情报当中,风暴师是克洛维用来拉拢和支援图恩的“雇佣军”;否则实在无法解释为什么一群克洛维人在瀚土烧杀抢掠,最后居然让整个瀚土统一了。</p>
至于为什么他们会如此草率的对自己发动偷袭,一帮克洛维人遇见一群帝国人,除了杀个你死我活之外还有第二种可能吗?</p>
此刻发生的一切也基本符合他的预测…仅仅才几轮炮击就全线压上,光是自己看到的在进攻的线列就不下二十个步兵连,至少两千人以上,而情报中这支克洛维军队总兵力最多不超过五千。</p>
看对面的攻势,他们大概是打算用一轮猛攻迫使自己撤退,好在进军卡林迪亚港时没有后顾之忧。</p>
但这帮克洛维渣滓绝对想象不到,自己为他们准备了什么样的“大礼”。</p>
“轰——!!!!”</p>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一枚十二磅实心弹落在了塔希恩不远的一处堑壕内;迸裂的气浪夹杂着爆音将草草搭建的防御工事炸得粉碎,在士兵们凄厉的惨叫声中卷起数十公尺高的“间歇泉”,数不清的碎石瓦砾夹杂着暗红色的血浆碎肉漫天洒落。</p>
“这帮蠢货,明明都警告过他们了,居然还把堑壕修得那么不堪一击!”</p>
望着被一炮炸塌的前沿堑壕,差点儿被飞来的刺刀碎片战斗的塔希恩破口大骂,从身后不知道被哪个碎石块爆头的副官尸体上拿过手帕,擦了擦自己被血浆浸满的望远镜。</p>
他当然可以站在旗舰甲板上喝着红酒吃着海鲜乱炖,指挥舰炮对岸上进行无差别火力覆盖,用克洛维人的惨叫当做晚餐的余兴节目;但那样最多只能让克洛维人受挫。</p>
因此尽管副官竭力劝阻——就是刚刚被爆头的那个——塔希恩还是坚持亲自在前线指挥,构筑防御阵地,并且投入了他全部的四个步兵团外加部分水手,兵力将近四千,“恭迎”克洛维人上门。</p>
他要全歼这帮杂碎!</p>
身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将领和帝国骑士,他已经看穿了这场战争的本质;说是瀚土与帝国的战争,实际上依然是帝国与克洛维之间的角逐。</p>
双方在彼此边境上布置了数以万计的军团,历经近一年的时间仍打得难解难分,无论哪一方都不得寸进,因此都急需一个突破口,一个能够打破天平均势的筹码。</p>
瀚土,就是这枚筹码。</p>
克洛维胜利,他们就能在南方得到一个及其可靠的盟友和桥头堡,直接威慑帝国的南疆;</p>
帝国胜利,克洛维原本就不算太好的外交局势会进一步恶化,被帝国东西包夹。</p>
而现在他们的主力深陷伊瑟尔精灵腹地的泥潭,进退两难;唯一伸向瀚土的触手,正是眼前这支克洛维雇佣军!</p>
击溃,乃至全歼他们,对刚刚靠着克洛维扶持而建国的瀚土人,将会在他们原本就不多的信心上来一记重创。</p>
意识到这一点的塔希恩,怎么可能放过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立功的好机会!</p>
卡斯帕那个老东西瞧不起我,派我一个堂堂陆军将领干这种后勤的杂活是吧?</p>
好啊,那我就让你好好瞧瞧,看我是怎么只靠四千人,就改变整个战局的!</p>
想到此处,塔希恩猛地回首:“传令兵!”</p>
“在!”</p>
一个背着步枪的新兵从掩蔽部内钻出半个脑袋,战战兢兢的向长官行礼,惊恐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看向地上副官的尸体。</p>
“立刻向前沿阵地下令,做好迎敌准备;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一支部队不得擅离阵地,不得展开反击!”</p>
“向舰队发出信号,所有舰船全部沉锚,舰炮射界覆盖除村镇外周围所有的地块,但不准任何一艘船擅自开炮或者擅自撤离,违者所有水手都可以将其击毙——听清楚了吗?!”</p>
“听清楚了!”新兵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像弹簧似的猛地站直身体。</p>
“传令去吧!”</p>
“遵命!”</p>
望着传令兵狂奔而去的背影,塔希恩脸上的笑容愈发狰狞。</p>
来啊,克洛维的渣滓们,竭尽你们所能的攻上来吧;在我坚不可摧的阵地上撞个头破血流,然后被舰炮炸成灰烬吧!</p>
“来啊!”</p>
张开双臂的塔希恩仰天长啸,几乎是同时,一枚六磅实心弹在他身边落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