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p>
克洛维大教堂门前,站在原地的塞拉·维吉尔身体像是被束缚住一样剧烈的颤抖,一张一合的口中艰难的发出声带轻轻震动的声响,无比痛苦的面颊上泛起血红的双瞳向外凸出,看向安森的眼神中带有一丝惊恐。</p>
几乎同时,来不及错愕的安森突然感到周围的光亮毫无征兆的黯淡下来,胸口心脏的部位传来烧灼的刺痛感。</p>
梅斯·霍纳德教授…黑法师…他来了?!</p>
安森猛地回头,眼前所见让他的视线瞬间凝固:</p>
令人窒息的浓烟在燃烧的街道中缓缓翻滚,狂呼呐喊的暴动者们踏着遍地的残肢碎肉,在遍布街垒和防御工事的街垒之间,近乎疯狂的发动着一波又一波悍不畏死的猛攻。</p>
而风暴团的士兵们则在步兵炮的掩护下用排枪打乱暴动者们的阵型,拖慢他们的速度,有序的向大教堂撤退。</p>
双方在堆满了尸骨,轰然倒塌的房屋,烈火燃烧的街垒和防御工事之间厮杀着;怒吼和悲鸣在近乎封闭一切视野的硝烟中激荡,一个又一个身影在烟雾中穿梭,跨越,翻滚,倒下,践踏和被践踏而过…所有的脸孔上都雕刻着急切和慌乱,绝望的哭喊和狂热的咆哮声响彻天地,犹如地狱降临的戏剧。</p>
而在这一幕的戏剧中,站着一个无比突兀的瘦削身影。</p>
他穿着一身挺拔的黑色双排扣礼服和高顶礼帽,硬领白衬衫和贴身的长裤让他的身影显得十分纤细;他将肩膀张开,双手背在身后,帽檐下冰蓝色的眸子不夹杂一丝一毫多余的情感。</p>
布洛恩。</p>
一袭正装的年轻学士出现在混乱的红砖街战场中央,带着冷漠的表情,犹如闲庭漫步般在人群间穿梭。</p>
咆哮的暴动者从他的身侧冲过,被一枪打爆脑袋的身躯瘫倒在地,“恰巧”为他让开了道路;</p>
飞掠的铅弹擦过他的衣摆,命中了另一位几步之外的线列步兵的眉心;</p>
两个身影在地上抱团扭打在一起,举起刺刀短剑捅进彼此的胸膛,迸溅喷涌的血浆,没有一滴倾洒到他的身上;</p>
周围的一切对他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投影,一个无比清晰的幻想,一场身临其境的美梦;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p>
在目瞪口呆的安森视线中,布洛恩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穿过了整个战场,踏上阶梯朝自己走来;大教堂的门前不停的有身影来来回回的经过,但好像谁也没有看见他,看见自己,或者面色痛苦,嘴唇渐渐开始失去血色的塞拉·维吉尔。</p>
显然在对方动手的那一瞬间,受到影响的并非只有他自己。</p>
望着那双越来越近的冰蓝色眸子,迅速收敛了惊愕表情的安森猛地回头,皱着眉头对着朝自己走来的年轻学士沉声道:</p>
“梅斯·霍纳德教授在哪儿,为什么只有你一个?”</p>
他故意加重了语气,用凝重的语气掩盖着还没有完全冷静下来的心情。</p>
“不用担心。”</p>
表情冷漠的布洛恩缓缓停下脚步,嘴角微微舒缓些许:</p>
“教授他就在这附近,但还要等一会儿,做一些必要的准备才能过来;为了不至于耽搁宝贵的时间,才命我先来一步。”</p>
“因为他和我们不同,或者说成为了‘亵渎法师’的旧神信徒,和普通的施法者存在着本质区别。”</p>
布洛恩看出了安森眼神中的困惑:“严格意义上说,他们已经超越了原本的自我,成为了另一种生命形式的存在,仅仅是外表还保留着过去的模样。”</p>
“平时或许无碍,只是会有些小小的不适应;可一旦需要使用三旧神的力量,就必须首先将周围的环境‘改造’成为符合他需要的模样,才不会受到影响。”</p>
说着,他伸出右手,指向天空。</p>
笼罩着克洛维城穹顶的乌云不知何时悄然散去,被漫天大火与滚滚黑烟浸满的天空中,悬挂着一轮的紫色圆月!</p>
妖异的月色下,整个城市都在一片黯淡之中染上了淡紫色的光芒,宛若梦境中的黑夜——而现在的时间,却还是正午。</p>
惊愕的表情凝固在抬头仰望的安森脸上,这一刻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p>
恐惧,惊愕,难以置信…数不清的情绪从他骤缩的瞳孔中逐一闪过。</p>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的安森眼神恢复了冷静。</p>
没错,不需要紧张…眼前所见到的这一切只是黑法师制造的幻象和错觉而已,对现实造成实质性的扭曲和重塑,那是咒法师才拥有的力量!</p>
仔细想一想,制造这种大规模幻象看似展现了黑法师的实力,但反过来说这也是他不得已而为之;只有维持住这个幻象,他的实力才不会受损。</p>
更不用说这么大规模的使用魔法,他等于是毫无掩饰的直接将自己暴露在城内的教会和审判所眼中。</p>
没错,现在真正走投无路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黑法师——敬爱的梅斯·霍纳德教授。</p>
他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选,不得不孤注一掷!</p>
想清楚这一切的安森终于彻底冷静了下来,但看向布洛恩的表情依然保持着难以置信的模样。</p>
“没错,这才是梅斯·霍纳德教授真正的实力。”</p>
布洛恩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崇敬的微笑:</p>
“教授的力量是‘梦魇’——如果他想,随时可以将这里的所有人拖入他所塑造的梦境视界之中,并且永远不会醒来,直至死去。”</p>
“原本教授是不打算这么做的,但一方面考虑到保护你的身份,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教训一下某些对我们充满敌意的教会走狗;让他们明白自己之前的猜测究竟错得有多么离谱。”</p>
说话的同时,冰蓝色的眸子已经转向了一旁的塞拉·维吉尔;面色痛苦的女审判官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瞳孔中的血红色正在渐渐退去,露出了翻白的眼球。</p>
微微抽搐的身躯上仰绷直,还在不断的挣扎。</p>
“痛苦么,塞拉·维吉尔?”冷漠的布洛恩轻声道:</p>
“我一直认为追随黑魔法之王穆特的旧神信徒,是所有施法者中最不会背叛原初之环,成为秩序教会走狗的一类,毕竟在得到赐福的一瞬间,我们就被告知了整个世界的真相。”</p>
“所以我必须感谢你,是你的存在,打破了我的某些‘天真’的幻想。”</p>
双眼翻白的女审判官已经失去了意识,微微张开的嘴角流出些许的白沫。</p>
布洛恩似乎很享受看着她一点一点死亡的过程,不紧不慢的从腰间掏出一支手枪。</p>
“砰!”</p>
枪声响起,开枪的却不是布洛恩。</p>
冰蓝色的眸子带着一丝错愕看向身侧,面无表情的安森不知何时抢先一步掏出了配枪,对准塞拉·维吉尔的胸膛扣下了扳机。</p>
娇弱的身躯猛地一震,随即大片大片的暗红色在她的外套上扩散开来;失去意识的女审判官像被斩断了细线的木偶,瘫倒在地上的血泊中。</p>
“走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