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硝烟在战场上空翻腾,渐渐地安定,飘散。</p>
数以千计的克洛维列兵们保持着整齐的队伍,在军旗和号令声中踏进在炮火蹂躏中满目疮痍的阵地,拔掉快烧成灰的鸢尾花旗帜,换上了克洛维王国的独角兽。</p>
挥舞着马刀的骑兵们在满地尸骨中来回游走,寻找着在地毯式炮击中还侥幸未死的敌人,顺便搜检一切有可能值钱的战利品。</p>
不过这些已经和安森,外加整个第一步兵团没什么关系了。</p>
两百多人组成三列横队的方阵,一千名穿着黑红色军装,荷枪实弹的列兵们,用最标准的空心方阵将他们围在正中央。</p>
不安的士兵们目光紧张而又警惕,稍有些动作就会被看押者们怒喝,却没有一个动手殴打的。</p>
不过安森丝毫不怀疑,他们要是敢有一点不配合的地方,这帮“友军”是绝对不会介意朝自己人开枪的。</p>
静静的炮垒阵地内,气氛严肃且压抑。</p>
“掷弹兵团,将军的精锐。”一旁的卡尔·贝恩倒抽冷气,苍白的脸上还是看不到一丁点儿血色:“你说…他特地让自己的卫队来看押我们,总不至于还要杀了我们吧?”</p>
微微蹙眉的安森刚想说什么,一双冰冷的目光立刻朝这边怒目而视。</p>
“所有人——肃静!”</p>
队列最前排的克洛维军官冷冷道,面色阴沉的看着卡尔和安森:“不想死就闭嘴,渣滓们,老老实实的等待处置。”</p>
说完,甚至懒得再多看他们一眼的军官猛然一跺脚,站得笔挺的身影转向身后:</p>
“雷鸣堡第一征召军指挥官,路德维希·弗朗茨准将到!”</p>
急促的马蹄声让安森抬头望去,阵地内保持着纵列队形的列兵们忽然想两侧散开,为一队骑兵让开道路。</p>
为首一名穿着黑色将官服的骑士,在身后人的簇拥下向炮垒走来;他年纪不算大,深棕色的卷发和微微蓄起的胡须,配合深色的军装和披在右肩的斗篷,还透着些儒雅。</p>
只是这一切,都被一双透着寒意和些许疯狂的眸子完全破坏了。</p>
当他出现的瞬间,炮垒内原本就压抑的气氛比刚刚更冷了几分。</p>
不仅是原本就胆战心惊的第一步兵团,就连负责看押他们的精锐掷弹兵们,一个个也紧张的纹丝不动。</p>
在一群战战兢兢的家伙中央,安森甚至有种能听见所有人心跳的错觉。</p>
踏入炮垒的一瞬间,对方突然警觉地抬头,冰冷的视线迅速锁定在安森的脸上。</p>
立刻收回目光的安森面不改色,恍若无事般直视前方。</p>
“我很好奇。”黑衣骑士冷冷道:</p>
“清晨五点三十分,也就是敌人发起突袭的十分钟后,我向全军每一个步兵团下达命令,在三十分钟内紧急撤离阵地。”</p>
“但是你们…第一步兵团的诸位,你们没有撤退。”</p>
黑衣骑士背着手,目光随他的步伐从每一个士兵惊恐的脸上扫过;沉稳而嘹亮的嗓音,准确无误的传达到他们战栗不安的心里:</p>
“相反,你们选择了固守待命,依托炮垒阵地击退了至少三倍的敌人,挺过了敌人报复性的炮击——必须承认,你们打得不错。”</p>
目光冰冷的黑衣骑士话锋一转,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下。</p>
“所以我很好奇,是谁这么有勇气和决心带领你们坚守阵地?”黑衣骑士停下脚步,看向他们所有人:</p>
“站出来。”</p>
话音落下,第一步兵团的士兵们纷纷松了口气。</p>
望着黑衣骑士紧绷的面色,安森却感觉到一丝异样。</p>
“呃…将军!情况是这样的,我们第一列兵团并没有接到您……”</p>
“到!”</p>
同样有些不安的卡尔·贝恩刚想解释什么,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突然打断他,主动站了出来。</p>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p>
说话的是一个安森从来没见过的人——肥胖的身材把军装撑得紧绷,就快掉光的毛发下是一张憨厚且毫无杀伤力的脸孔,只剩条缝的眼睛拼命露出坚毅的目光。</p>
“雷鸣堡第一征召军,第一列兵团团长,陆军中校,威伦·斯莫——坚守阵地,正是在下的命令!”</p>
胖胖的军官慷慨激昂,浑身都在抖动着:“是我在撤退时突然意识到,一旦被帝国夺取炮垒将对围攻造成不可抵消的打击,于是下令全团原地固守待援,与突袭的敌军决一死战!”</p>
看着这位突然跑出来“抢攻”的团长,安森的表情不是愤怒,而是终于想通问题的豁然开朗。</p>
那就是为什么他会对自己的直属长官毫无印象。</p>
这和克洛维王国的军制有很大的关系——王国的军队类别极其复杂,但大致可以分成精锐的职业军团,和其余所有的杂牌。</p>
像雷鸣堡第一征召军这种名字里都带着“征召”的部队,就是绝对不折不扣的杂牌。</p>
他们没有固定兵源更没有军饷,而是发给每个军官一个团的编制和一笔钱去募兵;这笔钱绝对不够士兵们的军饷和武器装备,剩下全都要长官自己填。</p>
交换条件就是不轻易过问他们的部队,默许他们在战时私下劫掠敌国领土,以及远超正规军对战利品的分配权。</p>
通过这种很“市场”的募兵方式,令不断开疆拓土的克洛维王国在少量精锐军团之外,还得到了一支擅于搜刮扫荡,打仗精打细算,为钱不顾一切的炮灰大军。</p>